林湛斐不太会安慰人,只好跟着蒋子陌一起埋头灌酒,灌到十点多,他有些醉醺醺了,蒋子陌还要不济,此时已经神志不清。
“从今天起,林湛斐,你,就他妈是我亲哥!亲亲的大哥!”他舌头打着结揽着林湛斐,快要哭出来似的,无比动容。
被他揽着的人万分嫌弃地努力推开他,“丢不丢人啊,你他妈比我大多少呢怎么就这么好意思呢?动不动叫人大哥。”
“为什么不好意思?我们拜把子吧!”蒋子陌脑子一抽,灵光乍现一个他认为是社会人表达情谊的最好方法。
“哈?”
他不顾林湛斐反对,从口袋里翻出一盒烟,点燃了四根,拉着他站起来,本来想跪下,林湛斐坚决不同意。纠缠了一会儿,见他一直不跪,蒋子陌只好作罢。他又开了两罐酒,摆在桌上,拿着烟假装是香,恭恭敬敬鞠了三躬。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蒋子陌今天起,就是林湛斐的结拜亲兄弟了,从此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今生是兄弟,生生世世是兄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鬼电视剧里看来的结拜词,张口就来。本来他还想割腕滴血在酒里,找了半天浑身上下连个指甲刀都没有。
林湛斐立在一边,抱着双臂相当无语地看着身边这个神经病,原本还有点醉,被他这么一折腾,酒醒了一大半。此时烧烤摊上的食客多了不少,大家都用看智障一样的猎奇眼光注视着他们,让林湛斐更觉颜面扫地。
蒋子陌自己拜完,把烟强塞到林湛斐手里,让他跟着拜,林湛斐不乐意他就大声喧哗,非说他看不起他。林湛斐心中叫苦不迭,很后悔自己来慰问他的傻叉行为,没想到这厮酒品如此之差,反正约酒这事儿是不会有第二回了。
林湛斐极不情愿地接过烟,拿在手里敷衍地拜了三拜。
“斐哥你看不起人!”蒋子陌扯着嗓子咧咧,“说词啊,你怎么不说词?”
“好好好,说说说。”林湛斐无语地翻个白眼,哭笑不得,把他拽过来,示意他安静。
面对周围人嘲笑的目光,林湛斐是真开口说不出这么中二羞耻的词,但不说怕是要被蒋子陌烦死,只好眼一闭心一横,含含糊糊口齿不清地匆匆应付过去,“皇天在上厚土、咳,为证林湛斐今天就是蒋子陌的大哥了嗯……”
“噗。”身后传来一声讥笑。声音刚刚好被林湛斐听到。
他转过头,看见了来吃宵夜的薛哲,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一些在之前的篮球赛上见过。还没有到晚自习下课时间,明显他们是翘课出来的。
“斐哥挺有意思啊,不上学在烧烤摊上和个傻逼拜把子。”薛哲看了看林湛斐手里的烟,笑着说。
“你他妈骂谁呢?”蒋子陌跳起来想上去打他,被林湛斐拦下。
“看来上次没让你长记性。”林湛斐声音很低,但语调冰冷,随时准备一脚踹飞眼前这个家伙。
薛哲有恃无恐,耸耸肩,干脆在他们桌坐下,抓起毛豆吃起来,“学校门口,马上下晚自习,斐哥也得爱惜爱惜自己的羽毛吧?不是谁都有教导主任这样的好爸爸呀~”
“放狗屁你是个什么东西!”蒋子陌上前一步把薛哲手里的毛豆打掉,借着酒劲指着他,“赶紧给老子滚,别惹事。薛哲,你还真以为你爹当了个教导主任就是当皇帝了是吗?”
蒋子陌今天是第一次见薛哲吧,怎么会认识他?林湛斐觉得奇怪,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薛哲马上自己解释了林湛斐的疑惑,“蒋子陌,你说你一个职高的,一天天掺和我们长中的事,闲的蛋疼吗?上次弄英泺,你们过来插手,打了我下边的人,对吧?今天又来?不过你今天还能嚣张得起来吗?毕竟你斐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老师怕校长,怕他被开除怕他没有奖学金哈哈哈哈……”
“曹尼玛你这个狗比玩意!”薛哲还没说完,上头的蒋子陌抄起邻桌的一个啤酒瓶,对着他的脑袋就狠狠砸了上去。
“卧槽!蒋子陌!”林湛斐想拦已经拦不住了,酒瓶子砸下去的瞬间,玻璃渣飞溅,划破了他的脸,薛哲的脑门当场血流如注。看到自己流血了,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被吓到,薛哲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血,脸色蜡黄,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他身后的狐朋狗友逃的逃溜的溜,纷纷无情抛弃了他。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尖叫,紧接着烧烤摊乱作一团,张叔丢下生意赶紧上来劝架,几个孩子口角冲突的场面他见多了,但也是第一次因为冲突上升到流血事件,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想了半天才拉过身边一个客人让他叫救护车。
周围的人有的报警有的录像,处于事件中心的林湛斐回过神来觉得大事不妙。见血的蒋子陌彻底醒了酒,他惊慌地丢掉还沾着血的碎酒瓶子,慌乱地不知所措,拽住林湛斐的胳膊求救,“完了斐哥,怎么办啊?”
林湛斐哪里知道怎么办,但他还是强装镇定,走到薛哲身边,俯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呼吸自如心跳如常血也渐渐凝固了,林湛斐暗自舒了口气。冷静下来后,他很想把蒋子陌暴揍一顿,他算是明白了社会新闻上为什么总是经常出现深夜夜宵摊打架斗殴的消息了,酒精害人乱人心智啊。
可事情已经发生,暴打蒋子陌是解决不了眼下棘手的状况的。
警察没多久就先救护车一步赶到了,没多确认什么,二话不说就把事件主角三人一起连拉带扛带回了局子,还顺便找了张叔和几个食客回去做笔录。
薛哲当时见了血,真的晕倒了,但没过半分钟他就醒了,之后一直在装晕。被带上警车后回到警局处理了伤口后,他终于不装了,躺在长椅上无耻哭诉着林湛斐和蒋子陌对他的迫害。
他头上贴着纱布,伤口并不大,衬托着他哭天抢地痛得死去活来的嘴脸更加丑恶,“警察叔叔你要替我做主啊!我可是良民,我爸是长中的教导主任!都是他们欺负我!”
进了局子的蒋子陌蔫儿了不少,虽然他对薛哲的无耻行径感到愤慨,但看到制服加身的警察叔叔他本能恐惧,不想再惹事,所以沉默站在一边,什么话都没说。
“得了吧你,还良民呢,”警察叔叔瞪了薛哲一眼,“我都问过目击证人了,人两个好好的拜着把子,是你带着你的朋友去撩他俩的,你被打了也不冤。”他又回头指着林湛斐和蒋子陌,“不是说打人就对,你们的问题更严重!而且大庭广众之下拜把子搞这种乌烟瘴气的行为,更不被允许啊!小小年纪的,怎么?还以为自己是江湖人呢?”
林湛斐想到之前拜把子的画面,觉得好笑,没忍住笑了一下。
“还好意思笑?你看看你们把人家打成啥样了,怎么笑得出来?”警察叔叔在林湛斐的头上拍了一巴掌。
“不是他打的,是我打的。”蒋子陌说,“这人没事了吧?”
警察叔叔回头看了看长椅上的薛哲,“目前看上去是没事了……”
“谁说我没事了?叔叔,我头晕,还恶心,想吐,两眼发晕,哎哟哎哟……”薛哲听说自己没事了,又耍起了无赖,扶着额头大声呻吟着。
“你那是他妈的怀孕了吧,要不要去妇产科看看?”蒋子陌不想再理薛哲,可对方变本加厉,让他忍无可忍。
警察叔叔拦住他,“行了,你们仨把这个表填了,然后叫监护人过来私了一下,就回去吧,年轻人以后少一点火气,好好学习,不要喝酒抽烟打架,都是不好的行为。动不动就抄酒瓶子,以后进了社会遇到不如意怎么办?提菜刀杀人吗?”
“还得请家长啊?”蒋子陌没注意听警察叔叔的后半句话,拿着表一脸愁容。
“不然呢?”警察叔叔被蒋子陌的问题逗笑了,“难道你们犯了错误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了结了?不得让你爹妈好好教育教育你?”
蒋子陌握着那张表,不再说话了。要是让他爸知道他把别人打的见了血,还被提溜进了局子,非把他打死不可。林湛斐也不知道该叫谁来,跟蒋子陌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捏着表低着头。
薛哲听到这话却乐不可支,赶紧掏出手机给薛主任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就声泪俱下涕泗横流,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让蒋子陌有点后悔刚才怎么没把这个渣渣打死。
薛主任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他先是关心地询问了一下儿子的伤情,得知他头晕目眩还想吐,紧张的不行,马上言说要把他送进附近最好的医院全力救治。接着他走到蒋子陌和林湛斐身边,还是那套请家长的说辞,要和二人的家长“当面好好谈谈”。
“我爸来不了,你知道的,他高位截瘫行动不便,没法出门。”林湛斐垂下眼,声音冷清漠然。
薛主任笑了笑,继续故意为难着他,“那就让你妈过来,反正今天不见到你家长,这事没完。”
林湛斐暗暗握紧双拳,深深吸一口气,对上薛主任挑衅的目光,“全校没人不知道吧?”他顿了顿,“我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