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医用仪器的声音不断轻微地回响。病房里干净到没有医院该有的一丝消毒水味道。手指被设备夹住,胸口有吸盘紧贴,手背在输液······祝相安清醒了,他没有睁眼,而是感受着周身的变化。唯一意外的,是身边没有人。
“赢火······”他用稍大的力气喊了声,嗓音沙哑的可怕。
门外传来急冲冲的脚步声,进来的却是吴忘、何鸯还有几个在给他们登记进入重症监护室的护士。
“你躺三周了,兄弟。他死了,我们没看到尸体,苗和人他们那么宣布的。”何鸯哪里懂得什么善意的谎言,说得比谁都快,气得吴忘想把她摁在地上打。
有那么一瞬间,祝相安觉得万念俱灰,好像一切都没了意义,之后自己就算遵守诺言活着,也是个提线木偶吧。不过这种压抑只是几秒罢了,他是个自傲的人,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有些事,必须亲自认证。
经历一场生死,没给祝相安带来别的,他只是更沉得住气了。他醒来就能动了,首先就拔了身上一堆连接设备,坐起来边吃边和吴忘、何鸯说话。“后来呢?”他开口第一句就是问自己昏倒的事。
“后来我们到场,只有赢火、祝心连的尸体,还有半死不活的你。”张柚儿走进来,此时的她已经习惯了穿典型的职业套装、用黑色高跟鞋走路,声音也有了理性美,“我哥被叫去国际部门了,苗长辈也去了,这里目前由我负责。祝相安,你安心养病,好了之后即刻回到战场,当然,你需要心理医生也可以。”
“不需要,我自己呆半个月就可以。”祝相安说,“明天出院。”
“我知道你会很难过,但节哀吧,葬礼也举行过了·,可惜遗体第一时间火化了·····”张柚儿补充。
“我习惯了,第二次了。你们都走吧。”祝相安下了逐客令。
他的性格如此,几人变都未久留。
第二天祝相安回到原宿舍,他强行拆了所有摄像头后允许张柚儿把他锁在防盗门内,门一旦被破坏,就会响起警报。15天后,张柚儿忍不住叫人去敲开了们,因为这时候,里面的食材应该不够了。可门内早是空空无人。
祝相安熬夜3天时间,把赢火玩的五款游戏的账号、两个通讯软件账号全盗了,终于,在第三天夜里,他在一个自己和赢火都玩的游戏里,找到了对方存着的一封未发出只保留信息的信:
读书笔记026
如果是猎兽者组织的人盗号看到这行字,会去找读书笔记26页,但祝相安不会,他直到赢火喜欢把纸放在那页书上写,写得不好扔掉,因此,字印记会留在书上,他就知道,那个人布局严丝合缝。
赢火柜子里一堆书,有正常文字的,还有学到崩溃的盲文,祝相安直接抽出一本杂志,一本盲人报刊莫名其妙送的色情小说杂志,对方当时摸了大半天就不要看了,上面没笔记,那留下的信肯定在上面,想想就知道这种靠直觉些的字很丑。
别看祝相安解题很轻松,换作其他人,即使很聪明,走到这里至少花费一周。
纸上写着:
如果你看到这行字,我一定和你失散了,无法自保了。我这个人很奇怪,一旦能活着,就不允许自己是个废人。
这时我绝对在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路上,既想你来,又想你继续站在光明里。
所以一切随缘,你跟着走,也只有你能跟着走。
专业开锁工具在马桶水箱盖子内侧贴着。
别忘了取钱,景台山,常林村。
也是在拿起开锁工具的那一刻,祝相安知道,自己不会回头了,这个组织欺骗了他两次,他已经无法报以丝毫信任。
“或许我就是个怪物,做自己该做的事才对。”
······
12天后,山间土路挨着悬崖只有一米半左右宽的路上,一辆摩托车缓缓开着,到了平坦能看见村落的地方,车上的年轻人一紧油门,摩托车以上百码的速度冲进村子,抬车头飞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内部瞬间鸡飞狗跳。
祝相安下车摘了头盔,拍了拍黑色皮风衣上的灰,一边递出两张百元大钞,一边向拿着锄头满脸戒备的老汉询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叫赢······不对,就是刚来三四周的样子的新人,看上去30的样子?”他心说差点漏气,以对方的缜密思维,固然不会说自己姓氏,毕竟他的姓氏算稀有。
“你说小祝?他在山上那个孤儿院照顾孩子呢,第一次见他来久住啊······”老人说着指向一条上山的小路,“你可来对了,全村就我这个老知青会普通话。”
“谢谢!”祝相安说了声要走。
“我这一笼子鸡给你压死五个,狗都撞死了,就两百?”老头也不是好惹的。
乖乖赔了500,祝相安才到了山脚,路很陡,车不能开了,他只能拖着一箱行李,往上爬,身上没好的伤口痛得厉害。已经是秋末,山中更是寒冷,即使是午后的风,也让他紧了紧衣服。四周的景色很原生态,草木丛生,祝相安甚至看到几只野兔被自己吓跑。
一走走了半小时,在小溪边洗了把脸,五分钟后,他在山顶看到了老人说的孤儿院。
房子是两栋双层小楼,和村子里的屋子一样,白墙上墙皮有些脱落,四个少年在大门口自制的单杠、双杠上玩倒挂、比翻过短杠的速度。
等祝相安走进,才看见一个人走出院子,对一女三男四个少年喊:“回家吃饭了,禾苗,小书,小竹!”
祝相安站在原地,突然想开个玩笑,对着对方喊:“祝先生,你喜欢的人来了。”说完,觉得自己变了,居然会说这种奇怪的话,难道不应该上去把人揍一顿?
“相,相安?你真的来了?”祝相安的出现让赢火猝不及防到了手足无措,足足愣了10秒,才快步跑去,把风尘仆仆的对方紧紧抱住,随后按住祝相安的肩膀,郑重其事道,“我已经不是猎兽者了,他们知道我是什么。我很开心你来看我,真的。但是,只能留一晚,不对,吃好饭就得走。记住,以后少来,对我们都好······”
“不,我要永远留下。他们对祝心连动手,对你动手,迟早也会轮到我。”祝相安淡然道,他说的是实话,“况且是你让我来的,我知道你只是想告诉我我处境很危险,但我就是来了,对吧?”
行,你厉害,我打不过。赢火回头,幸亏三个少年早跑回去了,他嘱咐祝相安:“他们都是人兽的孩子,都是未登记的人兽,他们知道父母和自己的情况,很会保护自己,也不断在磨练对血腥的忍受能力,你也得保护好他们。他们有资格接受教育。另外,对外喊我祝缘遇,名字传出去我必死。”
“你这是,妇随夫姓?”祝相安拉着箱子跟着赢火往内走,嘀咕一句。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话少点好。”赢火冷笑说,“给我留点尊严,你还活得下去。”
祝相安当然知道把对方逼急了多可怕,但还是晚了,吃饭时他就捧了个只有白饭青菜的小碗,瞅着一群小朋友吃香喝辣。
晚饭吃得很早,因此吃完饭上天台时还是黄昏,两人脚下是无尽的丛林,墨绿、草绿、青绿、翠绿,山地高低起伏,树林的颜色也各有千秋,层层叠叠宛若仙境,金色的温暖霞光洒下,与绿荫颜色违和,可相处时又那么自然美丽。远处的乡村燃起炊烟,漫漫飘散,两只飞鸟掠过空中,给这副自然天成的画点上了画龙点睛一笔。
“好看吗,我第一次来,就爱上了这里。”赢火指着远方浅笑道,他看不见,但心里有。
祝相安闭着眼,晚风吹散了他的长发,点点头睁开眼时,已是双目漆黑的模样,保持人形很累,这样的形态,才最为舒适。他说:“我不想走了。只有在这里,我才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黄昏好美。”
“嗯。”
······
几周前:
破旧的民房中,郑如风靠在床上,看着空了的注射器和自己胳膊上流着血,时间在流逝,当手机计时三分钟时,他眼中一亮,开始疯狂地大笑,边笑边说:“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双胞胎都是O型血才对,哈哈哈哈哈,我拥有了,我也拥有了,哈哈哈哈哈哈。”
那日他躲在雨幕后,亲眼见到赢火用身上白色的刀片刺死了祝心连,随后走到昏迷的祝相安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发后离开。他明白了,是祝相安将赢火变成了怪物,那他郑如风何尝不行?他没敢靠近可能存有意识的祝相安,抽取了一针管祝心连的血液后匆匆离开。
如今,他身在异国他乡,却已用实力合并了当地所有人兽阻止,并用人类黑帮之名做掩护,不断增大他的爪牙。
“艾莉莎,今天我救了你,你以后就是我们的人。”夜幕下,郑如风问身后长着剪刀手的人兽女人问。他松手,手上被掐死的人的尸体掉落,手上的青铜剑也被黑色软鞭拧碎。
艾莉莎浑身是伤,已经只能维持些许人兽姿态了,她之前也没想到,身为甲级034的自己会被偷袭得如此狼狈,更加让他难以相信的是面前这个带着魔鬼面具的亚裔男子,他几乎是秒杀了围攻艾丝莎的7名猎兽者。“你,就是‘亡灵’的统治者?”她的防备心很重,“我愿意加入你们。但我需要知道一些内情。”
“我做这一切,都是在向曾经轻视我的人讨伐,让他们认识到,自己才是垃圾。”郑如风的手指化作黑色的软鞭,抬起了艾莉莎的头,“你在躲避猎兽者,而我是在猎杀,你加入我们,就不能在藏匿。”
“很好,你成功让我记恨起那些破坏我家庭的家伙。”艾莉莎笑道,她鞠躬吻了下软鞭的尖端。
郑如风笑着收回了软鞭,走向艾莉莎弯腰伸出手说:“美丽的女士,介意与我共舞吗?”他此刻显得优雅而迷人。
“我愿意,先生。”艾莉莎也伸出了手。
死寂和血液构成了他们舞蹈的华尔兹乐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