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阿娇千金买赋
“雪鸢,她,她说得可都是真的?”
“确有其事!”雪鸢不敢隐瞒,窦漪房一听,彻底昏了过去,口中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王娡赶紧宣太医抢救,太医也只是给窦漪房打了一记强心针。
窦漪房大概因后事还没交待好,再次吃力地醒过来,然后手在空中摸索着。
“太皇太后娘娘!”王娡握住窦漪房的手,泪流满面。多少年来,她虽然一直在窦漪房跟前卑躬屈膝,但她的心里的确对窦漪房存在一份感情用敬服。
“太后娘娘,哀家是不是真的老,老胡……”窦漪房缩回手,摸出兵符,交到王娡手上,话没完便断了气。
“太皇太后!”皇宫之中,再次哀鸿遍朝。
乐瑶看着窦漪房咽了气,凄然一笑,也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乐瑶!”王娡扑过去抱住乐瑶软趴趴的身子,泪一直无法干。
“太后娘娘,我,”乐瑶每说一个字似乎都要用尽全身的力量,“现在再也没有人威胁到您了,您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卑躬屈膝地做人了。”
“乐瑶,你先说话,坚持住,我让太医来看看你。”
“不,不必了。”乐瑶似乎想轻轻的摇摇头,无奈她的身体已经渐渐僵硬,即使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很难得做得自然,“太后娘娘,小金子临死前交代,交代过奴婢,要用性命来保护太后娘娘,现在,现在我做到了,乐瑶死,死也瞑目了!”
乐瑶说罢,再次吐出一口黑血,头一歪,断了气,手还僵硬在半空挥着,仿佛是一个永远胜利的举手。
“乐瑶!”王娡心中泣血,“乐瑶,你好傻,你好傻!”
皇宫之中,一天之内死了三个人,而且两个还是对整个朝政极具影响力的女人,太皇太后窦漪房和长公主刘瞟,一时,整个朝野震动,后宫处于黑色悲哀中。
“皇上,以前咱们母子要看别人的脸色做人,全是因为朝中没有我们自己人在当官。”丧事过后,王娡反省这一生所走过的路,对刘彻说道。
“母后说得极是,朕即刻宣两位舅舅进朝为官,让舅舅田胜为丞相。”刘彻点点头,赞同母后的意思,不知哪个朝代,每个君王都需有自己亲自培植的力量,否则就难免受控于人。
“抗击匈奴的事情如何了?”
“回母后,失败了,李广已经被关在大牢里了。”
“李广果然是个有远见的大将,他去之前已经预见到此次会失败,不过,他愿意为皇上承担这失败之名。”
“母后说得可是真的?”
王娡点点头,刘彻吃惊之余,亲自到牢里将李广接出来,与他一起分析了此次失败的原因,拟定了下次进攻的计划。
“李广的确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将才,只是抗击匈奴需要大量的将才方可。”回到昭阳殿,刘彻对韩嫣轻轻叹息首,为君者,最重要的是得到人才。
韩嫣的肚子已微微地突起,她听了刘彻的话,却吃吃地笑了起来。
“皇上,您忘了,不是还有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很得皇上您赏识的么?”
刘彻有些愕然的看着韩嫣,韩嫣神秘一笑,“皇上,当初回愧里接修成君时……”
“对呀!”刘彻一拍大腿,“我怎么就忘了卫青呢。”
此时,刘彻的脑海里又浮出卫夫子那张国色天香的脸,那婉转的歌喉还犹在耳朵,水灵灵的眼睛流转时,如一池波光潋滟的春水,扣人心弦。
“走,即刻去姐姐府上!”
“臣妾就不去了,挺着肚子累着呢。”韩嫣了解武帝的心意,知道他心念卫夫子,她自然不好跟着去自讨没趣。
刘彻一听,正中下怀,连连说道:“好好,你好好休息,给朕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此时,门外传来通传,说是皇后娘娘派来贴身侍女,刘彻一听阿娇这两个字,怒怒挥手说道:“让她滚回去!”
“皇上,皇上……”门外传来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皇后娘娘要寻短见,希望皇上去见她最后一面!”
“她死就让她死,告诉她,如果她死了,朕会为她风光大葬的!”刘彻低吼,大步走出殿外,坐上马车朝着平阳公主府上而去。
姐姐平阳公主带着卫夫子和卫青从里面迎了出来,跪下行礼。
“都平身,不必多礼!”刘彻说话间伸手去将卫夫子扶了起来,只见卫夫子在姐姐处养尊处优,肤色越发红润,体态越加丰盈,整个人更焕出出一种艳艳的光彩,更加妩媚诱人,看得刘彻一时心神荡漾。
“皇上,请进来上坐!”平阳公主轻轻地唤了好几声,才将刘彻的目光从卫夫子身上唤回来。
“噢,听姐姐的安排,听姐姐的安排!”刘彻自知失态,掩饰性地咳嗽几下,手一直舍不得离开卫夫子的纤纤玉手。
众人自当没看见,卫夫子心里如灌了蜜一般,住进平阳公主府,他们姐弟才知道,那天遇到的俊雅少年竟是当今天子。他们姐弟终于熬出头了。
刘彻在平阳公主处喝茶,听卫夫子唱小曲。
“要是天天可以听到卫姑娘的小曲,那简直胜做神仙儿!”刘彻情不自禁地说道。
平阳公主“扑噗”一笑,温声道,“皇上此翻就带卫姑娘进宫不就得了?”
“朕正有此意。”刘彻收敛了脸上不羁的笑意,正色将他此次来的目的说了,卫青一听,可以为国效力,上场杀敌,即刻跪下表忠心。
卫夫子更是羞答答地表示愿意跟随在刘彻左右,侍候刘彻一辈子。
刘彻坐一了个时辰,便带着卫夫子姐弟返回皇宫,经过长门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说是皇后娘娘挡在了前面。
“阿娇,你不是寻死去了吗?怎么又跑来这里发疯?”刘彻怒不可遏。
“刘彻,你这个忘记恩负义的,当初若不是……”
“当初若不是你母亲和外婆,朕还当不了皇上,对吗?”刘彻几乎是低吼出这句话的,今时今日,这个女人怎么还如此不可理喻?
“陈阿娇,我告诉你,你母亲和外婆已经死了,没人再给撑腰了,你最好给收敛些。”刘彻言罢,朝左右怒喝一声,“来人,将这个女人拖回长门,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长门半步。阿娇,朕当初不是说过吗?会做一座金房子给你住,朕可是信守诺言之人。”
刘彻言罢,坐回马车里,扬声道:“起驾!”
后面传来陈阿娇凄厉的哭声和怒骂声。
“这个女人没救了!”刘彻恨恨地说道,卫夫子心里不是滋味,她才入宫便见到了后宫失宠妃子如此悲惨的一面,心里不由得有些瑟缩。
看来,想到在这后宫之中生存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长门,金碧辉煌,然而尊贵的我黄金之色,并没有掩盖去主人忧虑憔悴的面容。
阿娇倚着宫门,望着那条长长的通往宣德殿的路,长吁短叹。
“皇后娘娘,您吃点东西吧,您再这样下去,皇上也不会来看您好的啊。”贴身奴婢雪凝心疼地说道。纵然太后娘娘的行为是很惹人厌,可此刻见她这个样子,也着实让人心酸。
“我没胃口!”阿娇欲语泪先流,外婆不在了,母亲不在了,皇上也不要她了,她的心里空空落落的。
雪凝低头抹起眼泪来,不过,她很快抬起头,眼中闪着精光,语气略带惊喜地说道:“皇后娘娘,奴婢听说司马相如文才天下第一,您何不去请他写一篇赋,向皇上表明您对他的爱意和思念之情?”
阿娇听了,眼光亮光一闪,“真的吗?好,即刻带着黄金百两去找司马相如!”
“诺!”
司马相如的住处很简陋,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虽然阿娇面容憔悴,但与司马相如的寒碜相比起来,还是一个天,一个地。
阿娇挥手示意,雪凝即刻将百两黄金放在司马相如的面前。从没看过这么多黄金的司马相如夫妇一下子傻了眼,口中呢喃着说不出半个字儿来。
阿娇说明来意,司马相如即刻动笔,瞬间一篇千言长赋洋洋洒洒挥毫而就。
阿娇拿过文章一看,虽然文中主角是自己,可自己也被感动得哭了。
阿娇别过司马相如,回到宫里,亲自拿着赋去找刘彻。来到宣德殿,刘彻却不在宣德殿里,有宫人告诉她,皇上正在宠幸新人卫夫子。
她去卫夫子的宫殿前,果然见刘彻正拥着卫夫子在花园里卿卿我我,她痴痴地看着这画面,觉得是情景是如此熟悉,回想起不久前,她和刘彻也有过这一翻恩爱,心酸一下子涌上来,眼泪哗啦啦直掉。手一松,手中的赋落地,阿娇转身掩面哭泣而奔。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雪凝在身后拼命叫她,阿娇也没有回头,雪凝捡起地上的赋,悄悄地躲到假山后面,等着刘彻什么时候出来,就将赋交到他的手上。
不久,殿内传出婉转的歌声,如行云流水,山间清松,听着让人心神迷醉。
“歌声如此动人,难怪皇上如此宠爱她!”雪凝想着想着,倚在石头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听宫人说,皇上已经回了宣德殿了。
她即刻跑过去,想见皇上,在殿外遇到小恭子,小恭子恼她以前和阿娇态度蛮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肯给她通报。
“小恭子,求求你了,让我见见皇上吧。”雪凝紧紧的握着那篇赋,她可不敢假手于人,这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希望了。
“去,滚回长门去,皇上没空见你!”小恭子恶狠狠地将雪凝推倒在地,雪凝的手掌摩在沙石上,立即磨破了皮,血丝渗到了沙子里去。不过,她没有顾得上自己的手,跑过去抱住小恭子的腿,苦苦哀求:“恭总管,求求你了,求求你让奴婢见见皇上吧,奴婢也不会太久的,只要见一见她就行。”
“洒家了,皇上没空。来人哪,将这个贱婢给我乱棍打出去!”小恭子的话音刚落,乱棍就落在了雪凝的身上,她缩着身子,却不躲闪:“恭总管,你打吧,如果你找了出气了,请让奴婢见见皇上吧!”
小恭子简直气坏了,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啊,我倒是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给我狠狠地打。”
雪凝瞬间浑身是血,血将文赋染成了鲜艳的红。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忍受着一棍又棍狠狠落在她的身上。
好吧,皇后娘娘,如果奴婢的一条命可以帮你唤回皇上的爱,那么奴婢死了也值得。
“小恭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小恭子正打得欢,王娡恰在此时过来找刘彻,看见这一幅血腥的情景,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最近后宫之中实在太多人死了,她不想再见到这种事发生了。
小恭听到她发话,赶紧走过来陪着笑脸说道:“这个****想见皇上,不知是不是皇后娘娘指使来烦皇上的,奴才说皇上没空,她偏要见。”
“好了,快停下来,再打就死人了!”王娡心下了然,小恭子一定是气她们主仆以前嚣张的态度,不给雪凝通传,还对她狠下其手。
“诺!”小恭子朝施刑之人喊停,雪凝才微微地抬了抬头,气若游丝地说道,“恭总管,现在,奴婢,奴婢可以见皇上了吗?”
小恭子刚要上前怒骂,王娡示意他下去,亲自走上前,雪凝已经奄奄一息了。
“你要见皇上有什么事吗?”
雪凝努力地睁了睁眼,见是太后娘娘,知道太后娘娘一向心善,才颤颤抖抖的拿出那篇赋,断断续续地说道:“太后娘娘,请您,请您将这个交,交给皇上。”
“雪凝,雪凝!”王娡叫了几声雪凝,伸手到她鼻下探了探,心中轻叹,又死了一个!
“小恭子,将人好好安葬了!”王娡说完,转身走进宣德殿见刘彻,将雪凝交给她的东西交到刘彻的手上。
刘彻将轴纸展开,立即被其中华丽凄婉的词藻所吸引。他边看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与阿娇的美好时光,少年时阿娇那张娇妍的笑脸,当初,即使是韩嫣和卫夫子也不一定比得上她,文章一下子触动了刘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霍地起身,对王娡施礼道:“母后,朕要出去办点事情。”
“皇上,去看看阿娇吧!”王娡在刘彻身后喊了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不管怎样,窦太皇太后和长公主于她来说,多少还是有一些情谊的。
刘彻坐上马车直奔长门,宫人远远看见皇上的马车,飞奔入内告之阿娇,阿娇急忙梳妆,可是她的妆刚化了一半,刘彻已来到她的跟前。
“皇,皇上……”阿娇转身,泪流如柱。
刘彻看了看阿娇,一愣,此刻阿娇面容憔悴,头发凌乱,看上去就如一个中年村妇般,哪是他印象中的美女阿娇,哪还是当年国色天香的阿娇?
刘彻不禁暗暗后悔来看她了,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转身就走。
“皇上!”阿娇扑过来,刘彻下意识地一躲,阿娇扑了个空,一下子摔得鼻子都青了,样子更难看了。
“你好好坐着,朕来看看你?”刘彻轻咳一声,“你,还好吧?”
“臣妾很好!”阿娇垂泪,刘彻对她的态度,想要挽回他的爱,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两人不禁相对无言。
“你好好过着,有什么需要,让宫人来告诉朕,要吃好睡好!”半盏茶功夫,刘彻不想呆了,抛下一句话,起身步出长门。
阿娇追到门外,倚着门边,痴痴地望着刘彻坐上马车而去,定格成了一个落寞的翦影!
日稍下,夜未央。
残风无力浅浅唱。
哭寂寂,诉衷肠。
半春桃花飞过隙,洒下满树倾城光。
点点明晃,似寸断的肝肠。
花开一瞬,隐隐疼作千丝万缕糖。
点绛唇,吻痕红欲滴,奈何空欢一场。
落了桃花,染上绛红霜。
幽幽深院鬼来踏。
苦误了满枝红花。
绛唇吻,终不过是乱红二片。
一人一花,双双单单薄命伤。
折一枝倦红,祭世外万水千山过往。
半春夜花随风飞,深院人与花垂泪。
悲和切,只怨错了生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