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篷艍随着水波晃动着,看着如蚁流一般密集的来往商船,罗颂的心也如同脚底的这艘船儿一般,荡漾着,激起一阵阵或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浪花。有时甚至还能看到沿河而上的画舫慢慢飘过,扬州这地界可没几艘单干的花船,大多是挂着有名风月场的牌子,被有钱的公子哥包下后协美游江赏景的。至于怎么个赏法,这就不得而知了。
华贵看着一艘刚临近而过的舫子,咽了咽口水,心思似乎也随着画舫的远去飘上了天。华贵是和珅的族弟,同出钮钴禄氏。五尺身材白面无须,本也是个闲来无事便带着三两奴仆上街遛弯调戏民女的公子哥儿。但没法,游手好闲的八旗子弟实在是太多了,不但对京师城内的治安造成了一定影响,还闹的百姓唉声怨道的。乾隆皇帝只好让大臣们想出了个办法,那便是将所有没有职务在身的八旗子弟统统集合起来,统一发配回东北老家开荒,还美名其曰锻炼与开发我大清龙兴之地。并且还下了死命令,回乡队伍中禁止逃跑,只要逃跑被发现的,不论谁家的孩子,同一杀无赦。这可如何是好?浪荡惯了的公子哥们纷纷慌了神。但懒散并不等于蠢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找到个职务工作不就好了吗?于是败家子们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京师中甚至还一度出现了两个少爷为了抢一份养马的工作提刀相向的笑话。华贵还好,幼时便与和珅这族兄熟识,便抱上了和珅这条大腿,混上了个轮值侍卫队长的差事。虽然工作是苦了点儿,毕竟有时也要轮值夜班,但府内谁又敢说这位大爷的不是呢?于是乎,华侍卫长的夜班,经常是在八大胡同内值的。
擦了擦嘴角刚流下的口水,华贵毕竟也是享受惯的人,似乎对和珅只坐几艘商船,没有摆明旗号如同微服私访般的轻装简行有些不满,转身对一旁拎着鱼竿却半天没钓上点东西的罗颂说到:“大人,我看别的钦差都是摆明车马一路由当地官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的,怎么我们却如此低调。是万岁爷吩咐了什么吗?”
罗颂瞧了瞧这位两眼泪堂乌黑,一看便是纵欲过度的主儿。答道:“这你就不懂了,咱们亮明身份直接过来,固然行程是舒服了些,孝敬的银子也能收到不少。可是你想,要是我们偷偷的进城,查出点当地官员的把柄,再与其发生点矛盾什么的,这不就更好了吗?”
华贵斜着头伸手摸了摸后脑瓜子,一脸茫然的看着罗颂,好好的,为何要和别人发生冲突呢?
和大人翻了翻白眼,便给鱼钩换上新的饵料便答到:“蠢。据说从前有一个大国,和邻国战争失败了,要赔款,整整三亿两的银子。被派去邻国背锅签订议和赔款协议的大臣在当地被贼人所伤,一枪射中左颊,你猜怎么着?”
华贵换了只手,还是熟悉的摸脑瓜子动作,小声答到:“死了?”
和珅恨铁不成钢般一鱼竿子敲上了华贵的头。“死你个大头鬼的死,受伤了。因为在邻国被邻国人所伤,所以对方的政府出于内疚,将赔款减少了一亿两……”
听到因为这一枪就省下了一亿两,华贵两眼发亮,脑子似乎也好使了不少。“大人,您说会不会是那大臣自己安排人开的枪?”
罗颂笑了笑没有答话,至于这枪是不是那位大人的自导自演他不知道,但对于此等大丈夫,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好。毕竟人家是为了国,而自己,却是为了银子。
“等咱们入了城,你便寻上几个有名的销金窟,混上几日与各大花魁好好熟络一番。寻找机会与那扬州知府伊乘受发生冲突,假装不敌被关入大牢便可。”罗颂习惯性的想摸摸胡子,但手都抬起了才想起和珅并没有蓄须的爱好,只好顺势摸向额头假装深沉。
罗颂说得简单,但华贵这过惯了二世祖生活的寻花好手细想便知道,在风月场所与人起了冲突,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了。但比起挨苦受累前的风流日子,这点打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了。华贵这一刻甚至有了希望那伊知府是个洁身自好之人,很少流连这等场所的愿想。毕竟那人晚来一天,他就能多享受一天。想到这里华贵的嘴角扬起了整整一个八度,但忽然间却变得严肃了起来,站直了身子直视罗颂的双眼,朗声到。
“公款报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