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年的时候,计殊在汉城见到了云明,云明的穿着仍旧与过去一样,黑衣长刀,好像并未有什么变化。计殊却看到云明精神上的轻快,他很轻松也很自在。
第二天,在汉城中央的罗府,府门大开,罗府空无一人,府中的空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粗略看去便看到了两本掌法三本拳法以及六本刀谱,那空地之上被当做垃圾扔在那的竟然是武功秘籍,没有人想到。
钟谷看到的时候也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那一日,大火烧了数个时辰,无数的功法秘籍在那场大火中付之一炬,让计殊想起了上个世界中曾经看到的一个词--焚书,如她曾经所说的,现实永远比文字更为震撼。
这是第五年云明所做的事情。
在偌大的汉城,在众多武林人士的眼前,烧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用以传承的功法。
那一天,无数武林人士被拦在刀墙之后,反抗的被杀死扔进了火中,和他们最喜欢的功法一起化为飞灰。
围观的人有惋惜,更多的却是窃喜。
“师父,他错了。”
离开的时候钟谷如此对计殊说。
“他永远毁不掉人与人之间的口口相传。”
钟谷眯着眼睛回头看,看到的是遍地的灰烬,已经坐在灰烬前一身黑衣低眉垂目神情肃然的云明。
现在的他不像他的名字。
计殊没有对钟谷的话做出任何的评价,她只是如往常一般走在钟谷的身侧,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可是人类是贪婪的,他们会死死的守着自己的东西并觊觎着别人的自己没有的,直到最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1号却回答了钟谷的话,他的话语声很轻,轻的像是呢喃。计殊听到他的话,回头看他,眸子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赞许。
第六年的时候,计殊一整年都没有见到云明,直到年底走到京城脚下才听人说,他又升官了。进了京城,计殊都有些为人力的浩瀚而感慨。她见过更多豪华伟岸的建筑,也见过更多繁华的城池,但人类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刷新着她的认知。她想起了上个世界见过的长城,故宫,金字塔,那都是来自平凡而卑微的人类。
京城脚下的人气色都比其他城池的人要好一些,偶尔听到有关云明的消息也是有褒有贬,大部分都是赞扬。对普通人而言对于江湖人总是畏惧颇多,更何况京城总是侠士们很少踏足的地方。
这一年,计殊带着钟谷和钟钟在京城待过了一整个冬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人类身体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变得衰弱的缘故,计殊久违的感觉到了寒冷的感觉。京城的生活太过奢靡,以至于离开的时候计殊难得的有几分迟疑。
第七年的时候,那是计殊最后一次听到云明的消息。
虽然早就知道但听到的时候仍旧是那么的震撼,云明带着大军杀上了武当山和少林寺,江湖中的两大魁首,除了抵抗之人之外未杀一人,只是焚烧了他们藏着的所有武林秘籍,连一本最最基本的功法都没有留下。被云明以门下弟子的性命做威胁,武当掌门和少林方丈发下重誓,不言不语不问,无数人为之痛哭。
一身黑衣的云明成了所有武林人士心中的恶魔,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噬其髓。
这是云明做的最轰动的事情。
之后,云明带着手下人四处奔走。声名好的还能侥幸留下二三性命,声名差的就只留下了一场大火与遍地残骸。计殊带着钟谷跟在云明后面走过了曾经走过的每一寸土地,看过了一场又一场的大火,直到最后计殊都感觉到了几分疲惫,她偶尔会看钟谷,看他眼中的不忍与闪躲。
七年时间,云明改变了这个世界,用自己的一己之力。
民间多有褒贬他却浑然不觉,到后来只剩下一个执念在支撑着他继续下去。
第七年的年尾,他做完了所有他想做的事情,在年终的庆典上申请辞官。他的同僚用一种畏惧的眼神看他,他的上司遇到他变躲了开来,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皇帝欣然同意了他的请求,万两黄金相赠,看着他孤身一人离开了京城。
无人相伴。
离开的那天,皇帝带着尹清安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看着牵马的云明越走越远。
“你这小师弟可是厉害的很啊。”
“陛下说笑了,臣哪有什么师弟。”
尹清安微低着头带着笑回应皇帝的话,他的余光落在空茫的远方,透着几分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云明做的太好了,好的如此让皇帝满意还有离开的机会,而他却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一个短暂的自由,那太虚无也太缥缈。
第十年的时候,计殊已经快四十岁了,这个仿若真实的人类身体也开始如正常的江湖人一样开始因为过去的伤痕而变的虚弱,计殊打算离开这个世界了。
于是,一个夜晚,一个阴雨霏霏的夜晚,计殊躺在床上抽离了自己的神识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躯壳在埋葬之后化为了一赔黄土。
离开的前一刻,1号问她要不要去跟钟谷告别,计殊冷漠的拒绝了这个提议,将自己打理干净躺在床上。她的神情一如曾经每一个即将入睡的夜晚,在床榻上离开。
回到空荡荡的大殿,计殊垂眼,长长的睫羽遮挡住了那双总是冷漠的眸子,两颊的碎发散在一边让她多出了几分虚假的人情味。1号壮了壮胆,凑上前去问。
“宿主,你是在想上个世界后来发生的事情吗?”
“不是。”
1号有些尴尬的愣在当场,大屏幕上却不受他控制的放起了图像。
计殊死后,钟谷大病了一场,钟钟也蔫蔫呢。等钟谷病好了,一人一兽收拾了东西离开了钟谷曾经很喜欢的外面的世界,背着包带着计殊的尸体离开了。计殊看着被包裹的很好的自己的尸体,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