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池是一个巨大的树桩,岁月沉淀之后不但没有腐朽,反而化作乌木,跟玉石一样坚硬圆润,还有着木头的纹理。
蚂蚁红莲,就生在树桩的树洞里面。
种种的机缘巧合,种种的鬼斧神工,种种的天地造化,才能成就这一丝丝的生机,后人为此殚精竭虑的守候,也顺应天地之大德。
两个少年把泉水倒进了莲花池,一个人说道:“师兄,这个莲花真的会开花吗,恐怕我们一辈子都看不到了吧。”
师兄撇嘴说道:“不只是我们看不到,恐怕我们师傅的师傅,他们都没有看到过吧。”
“那我们的师尊是不是看见过。”
两个人转过身,看了看一面墙壁,上面墨迹是师尊的笔记,写的是《逍遥游》,虽然经年累月,字迹从未褪色,日久弥新。
“听说这是师尊闭关之前写的,如今已经五十年了,师尊就在墙壁的后面修炼。”
“五十年了,不吃饭不喝水的,就算是喝水,也只能喝莲花池的水。人真的能够活下去吗,会不会被饿死?”
师兄打了一下师弟的脑袋,说道:“说话注意点行不行,就知道胡说八道。别忘了我们两仪三生门是修炼长生的人,能够吸取天地之间的灵气,你看我们的师傅,还有师傅的师傅,都已经百岁高龄,依旧能够身轻如燕,健步如飞,哪,里有一点点衰老之相?我们的师尊更加厉害,五谷道人名扬天下,那可是明镜台上面记录在册的高手,公认的天下前十的高手。能够让瀑布倒流,能够让山川崩裂,这样的神力,我们想都想不到。”
“这些都是传说故事罢了,难免有浮夸的言语,你真的见过这样的情景吗?”
“没有,当时你和我都还未曾出生呢?不过我的爷爷见过,所以才会让我上山修道。”
“我没见过爷爷,爹爹也饿死了,我娘说上山有饭吃,我就上山了。”
两个人一身的汗水,就坐在门口的石台阶上休息,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天长日久,那一块台阶都被打磨的光滑圆润。两个人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看着远处俊秀的山川。
山川之后的天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九条白色长线,将天空分裂开来。
“快看天空,那是什么东西?”
“好壮观,真的没有见过,也许是那个修仙之人腾云驾雾,飞升成仙了吧。”
两人见到的景象就是九龙升天,这一年被人称为九龙元年。
《逍遥游》石壁的后面,一个老人盘腿而坐,白发苍苍,须眉过肩,一脸沟沟壑壑的皱纹,佝偻的身躯。
老人的面前有一座铜樽,上面有八条橘色的长蛇,盘盘绕绕,长大了嘴巴分别面对不同的方向。而且这些獠牙尖锐的嘴,居然还吐着舌头。可是其中一条蛇的眼睛,散发出来幽深的红光,舌头也在不停的吐纳。
老人盯着铜樽看了许久,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之间一挥手,屋里就激荡起来一股烟尘。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身下居然升起一股烟尘,如同一片枯萎的落叶,居然忽然有了生机,变得精神抖擞。
老人双腿微动,整个人就居然平底飘起,缓缓的飘向门口。
写着《逍遥游》的墙壁轰然倒塌,后面是一扇门,窗花上满是虫蛀的空洞,在震颤之中一点点的破裂,被粘滞在上面的蜘蛛网缠绕,没有掉落,晃晃荡荡。
老人从门口飘荡出来,虽然灰尘散落,可是没有一丝能够飘落到老人的身上,洁白的胡须和长眉毛依旧是飘逸整洁。
老人飘到门外的天井之中,仰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之上有九条白色的长线,绵延万里,如同九条巨大长龙,飞升天空。一切是如此的醒目,如此的震撼,这样的情景,能够让天下的人尽然知晓。
老人掐着手指,默默的自言自语。
台阶上面的两个少年,默默起身,看着身后飞起来的老人,呆若木鸡。
两个人刚刚还在说有人飞升成仙,忽然身后一生巨响,墙倒了,飞出来一个老人,若是飞的高一点,这个老人就真的要成仙了。
“这是谁?”
两个人愣了很久,总于想起来自己的处境,这是在石刃峰上面,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人在此闭关修炼了五十年,就是他们的师尊,五谷道人!
“是我们的师尊五谷道人出关了!快去告知师傅,告知掌门,我们的师尊出关了,就要飞升成仙。”
两个人飞身就跳下了台阶,跑出去几步,年长一点的孩子又拉住年幼的孩子,飞身折返回来,对着老人躬身行礼。
“弟子顾龙升翼,弟子青木三博,拜见师尊,恭迎师尊出关,请您稍后,我们这就去通报请师傅和掌门拜见你。”
说罢两个少年飞身离开。
五谷道人展开身躯,落到地面,缓缓的走到了蚂蚁红莲的跟前,低头看了看蚂蚁红莲上面的枝叶,说道:“灵气充盈,要开花了。”
五谷道人弯腰捡起地上一片树叶,放进嘴里干嚼着,说道:“人怎么能够不吃不喝呢,我只是吃了几十年的树叶罢了。”
五谷道人一伸手,从屋内飞出一个破旧不堪的手柄,在手中擦拭灰尘之后,熠熠生辉。五谷道人用手捋了自己的胡子,手指一夹,整个胡须被整齐的剪断。胡须装上手柄,就变成了一个拂尘。
转过身,看见蚂蚁红莲之上,居然有两个小小的花骨朵,慢慢的滋生。
“呵呵,两个花骨朵。”
五谷道人的身躯轻轻的飘起,俯瞰着远处的山川。一个个凌厉的身影,正在树木之上跳跃,奔向这一座孤峰。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很快上了石刃峰,有还是坐着轮椅上来的。众人聚齐,按照辈分排列整齐,对着五谷道人行礼。
“弟子恭迎师傅出关。”
一群人共同的声音震耳发聩,在山川之间回响。
五谷道人看了看面前的众人,五十年不见,那些熟悉的面孔已经越来越少,更多的是一些未曾谋面的年轻人。面前的众人衣衫破旧,骨瘦如柴的身躯,的确是修道之人的贫苦姿态。但是他们眼神之中充满了无奈,充满了萎靡。此刻修道的生活,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一种历练,而是一种苟且的姿态罢了。他们只是为了生存,为了填饱肚子,所以留存在这里。这样的生活让他们苦不堪言,他们笑不出来。若是有其他的际遇,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里。
显然已经有太多的人离开了两仪三生门。
五谷道人抬头看了看远方,山门破败,屋舍凋零,屋顶的野草已经一片一片的,生机勃勃。
五谷道人说道:“这样也好,少了许多的人气,反而养精蓄锐。”
为首一人站出来说道:“弟子惭愧,身为两仪三生门掌门,身无所长,无法将本门发扬光大,日益凋零衰败,后继无人。今日师尊出关,还请师尊重领掌门之位,引导众人之迷失,教诲弟子子愚钝。”
五谷道人说道:“我们修仙之人,原本就是要清心寡欲,泯然众人之中,名利繁华,本就于我等无关。此次出关乃是因为天下灵气涌动,必有变动。诸位请看。”
五谷道人闪开身子,亮出了身后的蚂蚁红莲,在言语的片刻之间,两朵红莲已经绽放开来。
“蚂蚁红莲居然真的开花了。”
整个两仪三生门呕心沥血的浇灌饲养这一颗蚂蚁红莲,其中也有因果。蚂蚁红莲是整个山脉的灵根,能够映照出来世间的灵气。蚂蚁红莲繁盛,则整个山川丰沛富饶,安居乐业,若是蚂蚁红莲衰败凋零,则有妖孽滋生,灾祸横行。
而且守护蚂蚁红莲也有一个极大的好处,一旦蚂蚁红莲开花,就表明天地灵气充沛,可以聚集于一人之身,获得这种灵气,可以让人长生不老,飞升成仙。
如今有两朵蚂蚁红莲开花,也就是说会有两个人飞升成仙,这样的状况,可是前所未有。
掌门人说道:“师傅,我们五十年未曾谋面。这五十年来我虽然清心寡欲,勤勉修炼,但是天赋有限,心中还是聚集的太多的困惑,需要师傅为我解惑。想不到师傅就要飞升成仙,再难相伴教导,徒儿虽然要祝贺师傅得偿所愿,但是心中念念不舍,悲伤无度。而且如今的两仪三生门日渐衰落,徒儿不才,难以担当大任,一直想要再寻良才。今日蚂蚁红莲花开成双,有此提示,除师傅之外,必有顺应天时之人降临,徒儿愚钝,难以寻找此人,还请师傅明示。”
掌门人一口气说了许多,五谷道人只是默默的看着旁边的蚂蚁红莲,似听非听。
过了许久,五谷道人忽然问道:“常流春,你年方几何?”
身为两仪三生门掌门人的常流春,多年以来已经无人唤其名讳,而且这个名字并不是道号,而是自己上山修行之前的乳名。往昔岁月,种种记忆,呼啸而来,让人心潮澎湃,常流春不禁老泪纵横。
“今年八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