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的夜间，寂静寒冷。
五花蟒的速度极快，这一日下来，一行人已经离遗迹极远。
‘噼啪’
随奕拾来枝柴，将其抛进火堆，看见半人族的小女孩并未休息，而是怔怔出神的看着火堆，轻声道：“小妹，你不休息？”
小女孩慌促的回过神来，看向随奕，看着他温暖的笑容，小女孩心下产生一种亲切感。迟疑一瞬，小女孩偷偷指了指不远处打坐修炼的于青，压低声音道：“那个人，是不是很强阿？他多大了？”
“嗯，很强。”说着，随奕挠了挠脑袋，有些不确定道：“他应该比我大一岁，十七吧。”
“不是他。”小女孩掰着手指数了数，神色间有些落错，眼眶泛红。
随奕慌了，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急忙道：“怎么了，你别哭阿。”
小女孩擦去细泪，问道：“大哥哥，你有没有听过活了一万年的人？”
随奕轻抚下巴思索一番，道：“我以前曾听一个姐姐说过，世间生灵活的再久也不过九千年，而且活了九千年那个是一只乌龟。”随奕不确定的接着道：“人的话，最多也就三五千年吧，除非...”
随奕并未告知小女孩活了几万年的龙辰，因为龙辰本身就已是传说中的生灵，不能按常理推论。世间有龙，但九成九都是翼龙，蛟龙，但凡粘上龙字的，都是强悍无比，但比起真龙，还是不值一提。
小女孩眼中出现希冀，追问道：“除非什么？”
随奕好奇小女孩为何这般激动，反问道：“你知道长生碑吗？”
小女孩摇头示意，宝石般的大眼睛带着渴知。
随奕见小女孩这般有兴趣，盘膝坐下，抛进火堆一些枝柴，轻声叙道：“除非在长生碑上刻下名字。我在书中看过，长生碑万年一出，在上面刻下名字后，这一万年的光阴就不会在自身留下痕迹，相当于长生碑替其活了一万年，待得长生碑再次开启，那个人的寿命才开始流逝。”
语罢，随奕看向皱眉的小女孩，道：“你明白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怯怯道：“对不起，大哥哥，我有些笨，不是很明白。长生碑替人活一万年？那是人活了一万年还是长生碑活了一万年？”
随奕尴尬道：“不是你笨，是我说的太复杂了。”想了想，随奕灵机一动，从地上抓起一堆细沙，道：“这么说吧！”
小女孩不解的看着。
‘淅淅’随奕任由细沙其从指间流逝，待得即将逝空后，随奕用力握紧，那余下的些细沙从急速流失停下，但仍旧有些微细沙从其指间掉落。
“人的寿命就像我手中的沙，无时无刻不在流逝，长生碑就像我握紧沙的手，让它的流逝停下来。”随奕一怔，看着自己握紧后，却仍然从指间掉落的细沙，有些茫然的道。
小女孩恍然大悟，连心念着的事都抛之脑后了，满是憧憬的看着随奕，道：“哇，长生碑这么神奇阿？大哥哥你知道的好多，那长生碑像不像大哥哥的手一样，还是会有寿命流逝？”
是啊，握住的流沙，并未停逝。
手，终究不是长生碑。
随奕眉头轻皱，进入到一种奇异的状态，四周仿佛空无一物，只有小女孩，指间沙。
如同，信徒和道。
随奕眉头越发紧皱，道心在他并未察觉下剧烈跳动，光华流转间，有细纹在其上蔓延，与之相对的，就是随奕骨纹极速的增长。
不知过了多久，随奕眼中突然涌现明悟之色，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时光，就像我掌中的沙。我松开时，它流逝极快，我握紧时，它依旧会从缝中流逝。时光，可以加快，可以减缓，却停不下来。”
小女孩茫然的看着，不明白随奕在说些什么，轻声道：“大哥哥，你在说什么？”
随奕并未听到小女孩的话语，他全神贯注，投入到自己的世界之中，心中似是有一扇大门开启，他摊开手掌，那掌中的沙，寥寥无几。
他将手中寥寥无几的沙抛起，突然有清风吹来，以他为中心，那细沙围绕着他，在风中轻转。
随奕看着那飞沙在风中轻转，道力运转间，四周的一切，似乎都缓了下来，连小女孩也能看清那风中如同停顿般的细沙，小脸上满是愕然。
随奕看着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飘荡着的细沙，呢喃自语道：“这一式，以日为年。”
随奕道力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增长，道力运转间，风突然狂舞起来，他四周的一切在极速变化，其身周无数青葱急速生长，又迅速枯萎。
“这一式，韶华转瞬。”
随着两大道术的领悟，随奕容颜逐渐老去，在其垂暮之时，又于一瞬变为孩童，如此反复，惊的小女孩急忙呼唤众人，惊醒了正在酣睡的半人们和五花蟒，也惊醒了于青。
于青剑眉轻皱，看着随奕一直在变化，随着变化间，随奕的气息修为也在急速攀升。于青虽然不明白随奕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随奕现在所处的奇妙之境对其极有好处。
于青身形一闪，来到小女孩身旁，淡道：“别打扰他。”
小女孩停下呼救，眨巴着大眼睛看向于青，怯怯道：“哦。”
五花蟒愕然的抬着蛇头，看着随奕一直变化，冲着于青‘嘶嘶嘶’的叫着。
于青扭头看向五花蟒，淡道：“我听不懂。”
五花蟒愕然更浓，又再低低嘶叫两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青收回目光，看向此刻孩童模样的随奕，看着随奕胖嘟嘟可爱至极的模样，于青不自觉的微笑低语道：“原来这家伙小时候长这样。”
一众矮人好奇的围了过来，也不敢打扰随奕，就这般神色惊异的看着随奕变化。
随奕眼有沧凉，他扫视四周，借着这种奇异的状态，他看到了年轻时的二三四，一个面相平凡的半人。
他看到了小女孩再过数年的模样，灵气十足，再配上娇小身躯，当得上一句玲珑佳人。
他也看到了年迈时的于青，俊逸不再，但神光依在。
“时光有痕亦无痕，带走一切，也留下一切。”在这仿佛无尽的转变中，随奕容颜定格在悟道之前。
容颜未逝，心境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随奕隐隐觉得，有什么阻隔着自己继续悟道，似是自己还不足以领悟更高层次的道术，他摇头苦笑，叹息道：“缘心不足，悟不全！悟不全！”
语罢，随奕道心的神光褪去，恢复如初，随着道心恢复如初，随奕眼中的沧凉也转归柔和。他轻舒了一口气，闭目內视，看见体内骨纹此刻已经从原本的十分之一增长到五分之一，惊讶异常。
要知道，随奕的七窍玲珑心无时无刻吸纳灵气，但他一整日下来，骨纹也只增长细微，悟道一次的骨纹延伸，比他寻常吸纳灵气要快上千倍。
随奕睁开眼，扫过众人，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笑了笑，诚恳道：“小妹，真的要谢谢你了。”
所有半人都错愕的看向小女孩，连五花蟒都微摆巨大头颅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被他们注视着，特别是五花蟒那尖竖泛光的眸子，让小女孩甚是恐惧，她不自觉的挪动两步，缩在于青身后避开五花蟒的目光，有些局促的道：“大哥哥你为什么要谢我啊？”
随奕笑意更浓，道：“你刚才问那句话，对我修炼很有帮助。”
“啊？真的吗？”小女孩不敢置信。
于青斜了眼小女孩，微微一笑。
小女孩似有所觉，昂首看向于青，有些受宠若惊，似是不敢相信这一日来从未和她说过半句话，甚至可以说冷面拒人的于青，会露出这般亲切的笑容。
于青看了看天色，现在已近破晓，冲着随奕道：“他们既然都醒了，我去猎些猎物回来吧？”
随奕眼中涌出喜色，道：“好！”
于青点了点头，双翼一展便掠上高空，这平原辽阔，也不知他要前往何处打猎。
一众半人们似是有些避忌沉寂如水的于青，他们看于青离开后，纷纷围上随奕，连五花蟒都围了上来，半人们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偶尔还有嘶嘶蛇鸣声传出，一反于青在场时的冷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