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一个脱胎境界的中年修士在于青师父出现后一直紧盯着他,眉头紧皱,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就在这时,他指着于青师父惊骇道:“刚才那个术法绝对是灵返术,天族之中只有一个人会,天族大长老于万!”
灵返术是于万从龙辰那一手化巨力为柔力的术法中领悟到的,一直是他的独门绝技,此刻被中年修士认了出来。
一个老者不敢置信的向那中年修士问道:“你说那个老人是失踪多年的天族大长老于万?”
中年修士脸带追忆之色,肯定道:“绝对没错!能使用灵返术的,只有于万,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失踪了!”
“十数年前我还在天帝城内,亲身经历了那件事,当年要处置慕容青时,于万极力维护,到最后被上任天帝慕容义降罪,将其用囚神铁锁起,后来天族太子慕容晓强行劫狱救出了儿子慕容青,被各大长老追杀至天帝城外。”
“当时我在天帝城内看着长老们与慕容晓在空中厮杀,就在慕容晓在各长老围攻之下,已经支撑不住时,有一个无比强大的神秘人出现,把慕容青救下,逃进了鸟笼里。原来那神秘人就是他,大长老于万!难怪囚禁他的牢内留下了两条腿!原来是他自断了双腿,摆脱了囚神铁,脱困而出!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老了?”
中年修士也与龙辰一般,因为于万变老,而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天族修士们静静的听着中年修士把话说完,紧接着,无数道目光骇然的望向于万。他们早就从流放进来的犯人那里听说过,那个强横无匹的天族大长老,在囚禁他的牢房内诡异失踪,原来是带着慕容青来到鸟笼里了。
于青星眸圆睁,呼吸急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内伤势加重,他就这么无力的坐在地上。映入眼帘的,是于万那空荡荡的两腿,他压抑着泣声,惨笑道:“原来是这样。”
他曾经问过于万,这两腿是被谁所伤的,当时还豪言的说要替于万报仇。于万当时只是慈祥的看着他,说自己用这双腿做了这一生中最划算的交易。
这一刻,于青终于明白了,于万所说的,最划算的,交易!于青全想了起来,原来那个风趣幽默,疼爱自己的于叔叔,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从不曾离开过,只是于叔叔已经老了,老到自己都认不出来。于青再也忍不住,他跪伏在地上,把头深深埋起,抽泣道:“原来师父就是于叔叔,焚灵印,交易,一切都是因为我。”
时光轻轻流过,十数年前,于青总是让父母带自己到君临山第五层平台,去找那个最喜欢和自己讲有趣故事的于叔叔。后来于青遭逢大难,于万为了掩人耳目,让于青抛弃慕容姓氏,于青当时不知为何,最终还是决定改姓为于。
“我有个对我很好的叔叔,他姓于,我以后叫于青可以吗?”于青当时那天真而怯弱的面容,于万至今也还记得,那一刻的感动,于万难以言喻。
同一时间线,天族大长老于万和天族太子慕容晓乃是挚交好友,后来更是将慕容晓之子认作义子,极是疼爱。后来于青因为天生不祥之翼被关押在黑囚时,于万就在议事殿大发雷霆,顶撞了当时的天帝慕容义。
也因为这件事,于万被天帝慕容义以囚神铁锁起,那一夜,于万以神识看到慕容晓在空中的血战,不惜自断双腿也要从囚神铁中脱身而出,但他终究是来迟一步,慕容晓当时也已经是风中残烛,最后将于青托付给他便返身替两人争取时间。于万带着于青逃入了鸟笼后,凭借半神修为对灵气的感知力,他找到了那方绿洲,并定居其内。当时,于青身上还有着焚灵印。
“我有个对我很好的叔叔,他姓于,我以后叫于青可以吗?”
原本,以于万所想,他是要如同仆人般,守护于青终老后离去,他心中,一直内疚自己不能救出慕容晓夫妇,所以不愿以真面目对于青。但那一夜,于青的一句话,让于万不惜舍弃一切,将于青身上的焚灵印强渡给自己,也就是那一夜,于万瞬间老去,甚至不用遮挡面容,于青也无法认出他了。
一瞬的感动,价值几何?
于万为于青打通了修途,但自己却要日日忍受着那焚灵印的煎熬,以他体内现在仅剩的能量,再过十年,他就会被焚灵印耗尽灵力,最终身死。
这一瞬的感动,夺了他以后登临绝巅的可能,夺了他无数年光阴。
龙辰在一旁,眼神深邃,以他的年岁阅历,借着只言片语,加上随奕的诉说,片刻就一切因果联想起来,他心中大为感动,忍不住沧叹一声,眼中更有晶莹闪烁,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似乎又要‘感触’一番。龙辰压下心绪,扫视了一眼场中的天族修士,道:“小弟,把天帝令给他吧。”
场中的天族修士闻言,一阵骚动,当他们看着随奕从怀里拿出散发着纯洁白光的天帝令,还是两枚的时候,许多人眼眶一红,看起来若不是场中的龙辰和于万太过强大,他们就要动手抢夺了。
察觉到天族人异样的情绪,随奕眉头一皱,也不打算搭理,他走到于青身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轻声道:“小青。”
于青把头抬起,泪痕犹在,眼神空洞中带着愧疚。
于万转过身来望着于青,皱纹满布的老脸上满是慈祥,道:“当年放弃这双腿,这身修为,全是师父自愿的,你不必如此。”
说着,于万在于青带着哀伤的目光下,大笑了出来,更是让那无数天族修士不解:“现在想起来,能救下你,养育你,教导你,为师这一生,才算真正的无憾!”
于万容颜苍老,但恍惚间,于青却仿佛看到了那个风趣笑颜,他擦干了泪痕,站了起身,从随奕手中接过了天帝令。
龙辰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于万,笑道:“以你现在的心境,若是除去焚灵印,不出百年就能真正踏入神境了。”
闻言,许多醉心于修行的天族修士大为震撼,他们看着于万的眸光中充满了惋惜崇敬,神境,无数修士毕生的梦想,多少英才终其一生也只能仰望着那个境界。
龙辰将目光放在于青身上,淡笑道:“小子,把天帝令捏碎。”
于万悬浮半空,察觉到那些贪婪的目光,眉头一皱,仙力悄然运起以防万一,向于青点头示意。
于青抬起眼帘,目光在于万和龙辰脸上扫过,深吸了一口气,他平复下心中的思绪,用力把天帝令捏碎。
‘咔’的一声,紧接着却是漫长而短暂的寂静。
天帝城内,君临山上,卧龙居前,那座天族传世古鼎的纹路上光芒流转,待得光芒消逝后,古鼎寂静了片刻。紧接着,古鼎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强光,鼎口处似有什么磅礴能量在酝酿。
天族中,修为高深者似有所觉,全部不由自主的看向君临山古鼎所在的方向。
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直达天幕,紧接着扩散开来,如同朝霞落在云层,将整个天际点亮。
悬空岛上,明明是夜晚,却亮如白昼。
于青手中的天帝令碎片,散发着璀璨白光,和古鼎互相呼应,碎片分散开来后,凝聚成数块散发着白光的圆盘。
圆盘成型后,在于青掌心中,一滴散发着纯粹红光的血滴,缓缓缭绕成一个天字,那天字出现后,所有天族人的心脏都剧烈抽搐一下,哪怕是在沉睡的天族人都醒了过来。
天空中,由古鼎冲天而上的光柱仿佛颜料一样缓缓散开,光幕遮蔽住天空,在这悬空岛上形成了一道奇景。
悬空岛所有居民,不管是不是修士,都昂首看着这天空上的异象,天族的血脉告知他们,这是天帝令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