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起身，下床，换衣。俞明这套动作打得行云流水，看得出是“训练有素”了。
“单钩。”俞明唤了声自家丫鬟，“小妹她……”
“大抵已经起了吧，少爷要去看看吗？”单钩虽然平日里话少，但还是会偶尔在和俞凝有关的事上打趣俞明。
俞明听了倒不觉得被猜中了心事而尴尬，低头给自己理了理衣袖，说着“昨夜里爹专程吩咐了，今日起我不能出俞府了，我得赶紧去跟小妹说说。要是她还想出门怎么要溜出去才行。”一边嘀咕着所谓的计划，俞明一边往俞凝房间的方向走着。
单钩看着自家少爷这副模样，不禁失笑。
“少爷还是这么关心小姐啊。”单钩一边感慨着，一边开始收拾俞明的房间，“要是小姐离开了，少爷一定会很伤心吧。”
是啊，若是真到了那么一天，俞明该怎么办。
“小妹！”俞明叫住了往院子里走的俞凝。
“哥哥早！”俞凝抱着长枪回应着俞明。
“小妹，”俞明显得有些窘迫，“爹说我暂时不能出门了，你要是想……”
“哥哥，爹爹说我要出门的话必须要哥哥陪着。”俞凝见俞明说不出后话，连忙接了话。早些时候俞老爷就把自己叫去说了这些话，现在一听俞明那边的说法，自然是明白了俞老爷的心思——明摆着至少今日两人是不能出门了。
同样早起的可不止俞家两位，还有凌家那位。
今日便是放榜的日子了。
倒不是说凌子胥觉得自己一定能中，才在那日向俞老爷承诺说放榜之日便上门拜访。而是凌子胥一定得榜上有名，并前去拜访俞家。
凌家和俞家的婚约，是唯一能紧紧把他二人相连的事情。
“少爷，你说那俞家大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啊？”凌棋抱着备好的礼，一路走一路嘀咕着。凌棋想问的是俞凝自上次受伤之后的事，当时自己忙着自家少爷赶考的事，只有听了点茶坊闲谈说那些日子在全城寻医，却并不怎么清楚是俞家的那位大小姐受了重伤，后来等凌子胥进了考场后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因此等凌子胥科考的事一结束，便立马向他说明了这件事。于是才有了第一次匆忙地拜访俞家。只是上次好像没能见着俞家小姐。
“少爷，那位俞小姐怎么样啊？你们好像从小就认识了吧，少爷你喜欢她吗？”凌棋话是真的多，毕竟是凌家现在年龄最小的侍童。当年被凌老爷带回府后就一直跟着凌子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凌老爷觉得自家儿子不爱讲话，便来了这一手，大多时候都能让凌子胥不得不多说几句话。
毕竟，凌子胥并不是不会回应人的性子。
凌棋说完便把目光投向了凌子胥，希望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凌子胥今日着了一身水蓝衫，衣领的白色部分绣着几片鸟羽的暗纹，干干净净的装束把一张脸衬得更加清秀了。
“我和她，确实自小就认识了。”凌子胥中间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那少爷少爷，那位俞小姐人怎么样啊？好看吗？”凌棋总是想知道更多的后续。
“俞家的女子自是不能同普通人家的闺秀做比较。”凌子胥放缓了脚步，“我也多年未曾见她了，并不知道她现在是哪种模样。”
凌棋皱了皱眉：“那俞小姐要是不好看了，少爷你还会娶她吗？”
“诶。”凌子胥觉得有些诧异，但也并未因为这个问题而停下脚步，“不会的。”
凌子胥一定会同俞凝完婚，这是必然的。
俞家后院的树下，石桌上摆着一壶茶水，两盘点心，两杆枪在一旁立着，看来现在是休息的时候。
“小妹你真的不要紧吗？”刚练枪的时候，俞明依旧感觉到自家妹妹的力不从心，一直都有手下留情。俞明一直觉得俞凝有事瞒着自己，以为是之前受伤留了后遗症，但是俞凝一直没说，自己也不大好问。生怕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走向。
“哥哥，我没事。就是感觉没以前那么有力气了。”她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完全不记得怎么使枪才会这样，用之前的理由想搪塞过去。
“小妹没事的，王上之前都说了，经这一站，北上应该会有一段时间不会南下了。加上之前泽王不也来了吗，他和杨将军都去了你还怕北上那些人能在短时间内挑战？小妹你一定要好好养着，王上可是令你在家先养两个月的。”俞明有些生气地说道，像是在指责俞凝不应该这么着急练枪回战场。一边说着一边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俞凝微微低了头，大概是明白了。她转着手里的杯子，回忆着之前收集到的故事。
那日俞凝重伤，俞家军溃不成军，俞明只好带着剩下的人撤退，对方前期伤亡确实也多，于是并未乘胜追击，反倒放了俞家军一马。俞家军撤回上京的路上偶然遇见了泽王一行，说明始末后泽王便带兵南上驻守，俞家军则在泽王帮助下顺利回到了上京。泽王，也就是王上的胞弟祁泷。她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却又觉得这种发展没什么问题。难不成泽王的出现也是荀沁他们做的“手脚”？嗯，有可能。
俞凝轻轻点了点头，心里算是认了这个猜想。
“单钩姐，今天这壶茶是凌家的吧。”俞明喝了两口之后，便放下了杯子，问道。
“少爷你喝出来了？”单钩有些诧异。
“凌家的茶就那一种味道。”俞明的语气有些硬了。
“前些日子小姑爷来拜访了，送了很多新的。说是凌老爷托带给咱们老爷的。”单钩解释道。
两人对话的同时，并未注意到俞凝轻轻咬了一下杯沿。她以前也喜欢茶叶，但只喜欢那股香气，味道之类的确实不太懂得分辨。俞明突然提到凌家的茶，加上双钩的语气，这两家应该是交好的。可是之前没怎么提过这个凌家啊？这小姑爷是怎么回事？小姑爷？这称呼出来的辈分应该是……
“小姑爷来了，小姑爷来啦！”双钩大喊着跑了过来。
“双钩？你怎么跑得这么急？”觉得自己没办法插入两人对话的俞凝连忙出声接了双钩的话。
“小……小姐，小姑爷来了！”双钩看起来很是高兴。
“他怎么来了！”俞明一听，赶紧起身。
“之前小姑爷说过，放榜的日子会再来拜访，一定是因为小姑爷考中了！”双钩喜形于色，倒是让俞凝有些融不进去。
自己应该高兴地接话，还是应该惊讶地走开？
她确实不清楚这种时候，如果是俞凝的话会怎么样。
“可是老爷前个时辰被嗣叔找去练武场了，厅里谁在接待？”还是单钩比较冷静，生怕招待不周。
“小姐你快去吧！”双钩来的目的就是叫小姐去看看，“小姑爷现在长得比以前更好看了！”
“哦，好。”俞凝被双钩拉着往外走，本来因为疑惑而犹豫不决的神色却被旁人看成了害羞。
“少爷？”单钩站在一旁，轻轻提醒俞明。内心觉得自家少爷有时候反应确实不太快。
“单钩麻烦你收拾一下杯子，我去收拾一下别人。”俞明起身上前拿过一旁的长枪，踏出去几步后又反了回来。看了眼手里枪，又往外面看了看，思考一番后还是放了枪，搓了搓手，大踏步往会客厅去了。单钩看着自家少爷的模样有些担心，赶紧收了茶水便也跟着前去。
一路上，俞凝被双钩拉着，脑子里在飞快思考着这小姑爷会是谁。
说到“凌家的茶”的时候，俞明明显变了脸，加上单钩说是小姑爷送的，那这个小姑爷就是姓凌的了。凌家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凌家”了，自己早了解了凌家与俞家的交情颇深，这小姑的说法也是在意料之中，只是突然来访，着实让人不好准备啊。自己还没来得及搞明白俞凝和这凌少爷的关系，也不知道需要用哪种情感去面对。
看情况而言吧。她这么告诉自己。
待走到会客厅门前，双钩欢喜地进去报了一声小姐来了，俞凝在外面缓了缓刚刚因突然的小跑而紊乱的气息，之后行礼走了进去。
那人干净的面孔，着实让人心动。
只可惜是张故人的脸。
“俞小姐，多年不见，可安好？”凌子胥倒不拘束，认真地向俞凝行了礼。
那副面孔确实该配上这种雅举。
怎么会是他！怎么能是他！不能是他的！
她心里产生了动摇，埋藏的记忆决堤般涌了出来。
凌子胥和林易竟有着同一张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