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前面的三位长老神情凝重,不知道西门在搞什么幺蛾子。
武道大会已经开始了,难道他们要放弃这次比赛?
赵国第一荣誉,他们不可能放弃!
眼看着第四气旋的人已经进场了,为什么还不出现?
比武场地是五座山之间方圆二里的一处盆地,那个瘦道士正在宣读规则。
“两柱香之内,取十分之一晋级!”
有人在台下问:“若两柱香内没有达到预期战果怎么办?”
瘦道士呵呵一笑,说:“那就会有金身境高手清场,清到预期效果为止!”
嘶!
台下一众人和正在进场的人都是一声冷嘶,他们自己打闹输就输了赢就赢了,要是挨了金身境高手一下子,那少说也得骨断筋折啊!
不管怎么说,拼尽力气也要达到预期战果才行,不然金身境强者没轻没重,保不准一掌劈死了谁。
虽然明文规定赛场之中不能下杀手,但金身境强者在赵国也不是芦苇遍地可见,打死个凝气境的,关几天就得了。
众人抱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场,有三位碎元境的修士布下一层无形的阵法,防止有人随意离开赛场。
每个人腰间都绑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一颗一次性法球,被击碎或被捏碎都可生成一层屏障且将其包裹飞速拉出场地,但法球的碎裂也意味着输掉比武。
比武的起步要求就是四气旋,所以第一场比试正是第四气旋的比试。
东门全数出动也是想让三个气旋以下的人来见见世面。
远处隆隆而动,结界还没有关闭。
“且慢!”
“元合!”听见来人的声音,葛耳咬牙念出了他日日怨恨的名字。
元合一脸老相,却不紧不慢地让跟在后面西门的四气旋弟子入场。
“元长老。”那个瘦道士说:“比武已经开始,结界已经关闭,你们理应放弃四气旋的比试!”
元合看了看山内,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家还无动作,你的燃香也未点上,怎么能说比武已经开始了呢?”
“可是......”
“还请曾青道长打开结界。”曾青是瘦道士的名。
曾青有些忌惮元合背后的人,他思考了一会,挥手让三位碎元境的结界师开界。
三位结界师互相看了一眼,伸手一触,开了一道二丈长宽的口子。
元合呵呵笑道:“有劳曾青道长。”
又有近两千人挤了进来,每个人也就能立足四丈见方,各自敌视,只待一声令下。
其中年纪最小不过十岁,最大都有二十岁,明显二十岁的人占据先天优势,但是修道界不看年龄,只看实力,这就是残酷所在。
“以鹰鸣为号!”
远处飞来一只苍鹰,落在台上,长鸣一声,曾青点燃了第一炷香。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张羊皮纸,上面写了一个数字。
“六千四百三十七。”
这是参加这一轮比武总的人数。
曾青将羊皮卷抛入空中,那卷轴放大,好让每一个人都能看得清楚。
比武已经开始,他没去看结界内的激烈打斗,这些对他碎元境的修为来说就如同儿戏一般。
曾青密切注意着羊皮卷,上面的数字刚开始就在飞速变化,不断减少。
“五千七百二十一。”
一刻钟不到就少了七百人!
李义仔仔细细地看着赛场上的情况,光波乱飞,但都是基础招数,并没有多大杀伤力。
一瞬间有更多的人法球破裂,被瞬间拉出结界。
李义也在场外看出了些端倪,不仅要保护好自己,更要保护好法球,脸肿了还能恢复,法球碎了就淘汰了。
“六百四十四!。”
两柱香燃尽之前,羊皮卷上还剩下十分之一的人数,曾青施了一记法术定住场中所有人。
“比武结束,留在场中的人晋级。”他淡淡地说。
继四气旋后,五气旋的登场了。
中间过程相当无趣,李义甚至打起了哈哈。
“好,下面请八气旋的武者上场!”
终于轮到他了!李义排在后面接过那枚法球并挂在腰间,他几乎是最后一个入场的,但过程中始终有个人盯着他。
李义心中知晓,假装不知。
山头有几处稍有断裂,是经过多次战斗所致,但并不影响什么,李义打着摆子走了进去。
他若无其事地观察着对手,那个盯住他的人披着黑袍,面色不善,不知为何居然有一种熟悉之感......
曾青主持了三场比武之后已感到索然无味,此时他慵懒发声:“那么开始吧。”
“李义!”
李义惊愕,心脏呼之欲出,这是谁的声音!
那个黑袍之人喊起他的名字,带着悲哀的哭腔。
“你是谁!”李义如遭雷击,已然面无血色。
“滚!我没跟你说话!”
咳!
李义当即喷出一口将死之血,死死地盯住他,血块堵住喉咙,再无发声之力。
葛耳看到了这一幕,怒声吼道:“武道大会,禁止杀人!”
怎么可能,那只是一句话的力量,怎么会如此悬殊。
“轮到你说话了么?”
黑袍人抬眼一望,葛耳血脉断绝,当场身亡!
李义看了一眼台上,看到师傅渐渐地倒了下去,他眼前一黑,周围的一切嘈杂仿佛与他再无干系。
元神碎裂而死!
黑袍人沉默地望着李义的尸体,没过多久,一道幽幽黑影从他已死的肉身之中钻了出来。
“你是在跟我说话么?”
黑影幽幽开口,空洞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神色。
“李义,当年一战,今日延续。”黑袍人不再作火,努力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出自己的意图。
周围鸦雀无声,无论是葛耳还是李义的暴毙都让他们愣在原地。
就连场中正打得火热的人都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这两人。
“为何一战,你是谁,我是谁?”黑影处于灵魂状,飘忽得似乎马上就要消散。
黑袍人抱胸的双手伸出,点指地上的尸体,一道光印飞至其手。
他右手生起一团青火,炙烤着这道破碎的元神。
“青帝大琈火......”黑影喃喃道。
“没想到你还记得。”黑袍人脸上悲笑之色甚浓,“那这个呢?”
他放出一团苍白之火,一起炙烤那道破碎的元神。
“流帝江心焰......”
“哈哈哈哈哈!”碎成小块的元神碎片已然在黑袍人的手中融成一体,他说:“进来!”
“我?进去?”黑影唯有语气疑惑,脸色如同亘古不变。
“进来,我为你凝筑肉身!”黑袍人似乎很开心。
这是什么?闻所未闻?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所措,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这位前辈......”有人斗胆开声。
但黑袍人眼睛都没转过来,那人却如花朵凋谢,树木枯萎,化成泥沙被风吹得四处飘散。
黑影没有多想,钻进了那个完美无瑕,发出金色光华的元神之中。
黑袍人抬手抓起地上的尸体,先是祭出一道青火,一道白火,接着竟引下一道天雷!
“这......”有长老话音未落,顿化飞灰,转眼之间,方圆百里,无物生还!
山河依旧,鸟唱却无。
“大道劫光么。”晶莹的元神中传出一个无悲无喜的声音。
这次黑袍人没有说话,他正在用劫光锤炼这具残破的肉身,同时还要以帝火护着,防止他承受不住而裂开。
十息之后,劫光退却。他将黑影融入的元神放进这具躯壳。
顿时天空乌云涌来,千万紫雷暗蕴其间,顷刻尽数如水倒下,要抹杀这具逆天而活的存在之身。
黑袍人淡然一笑,这劫雷早在四万年前就已渡过一回,此番对他来说不过蚍蜉撼树。
他朝上伸出一指,到眼的雷光直接打卷,乌云尽数消散到天边!
面前的躯体张开双目,那是一对复杂不可清明的眼睛。
“李义,你终于醒了。”
“黑袍摘了,让我看看你。”李义说了一句。
黑袍人愣住了,没想到七十万年过去了,他醒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
他犹豫了一会,拿下自己的黑袍。
一张血迹未干的脸映入李义的眼帘,仿若有万千刀痕曾留在上面。
李义想起了所有事,他站在那人一丈远的地方开口说道:“没想到七十万年过去,你也成帝了。”
“是啊,我也成帝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好,后世人是不是都称你为......烜天帝?”李义面露复杂,手足无措,稚嫩的身体让他再没有任何帝者王风。
“我打沉十三个宇宙,终于在这长天玉宇之内找到了你!”
“你杀了葬古十三帝!”李义痛苦地表情拧成一团,“七十万年了,仇恨不仅没有放下,还助你证道成帝了。”
烜天帝无奈一笑:“确实如此。”
“可笑我北尧天尊为人称道一世,竟教出你这样的弟子!”李义一怒,山林动摇,江河倒流。
“你北尧倒是名声响亮,可又有谁知道我姐杨珂之死!”烜天帝冲天而起,一步三万里,跃到四方洲之外。
周遭大星破碎,星华成末,自成一方银河!
这一刻,四大洲之上九千亿仙道人亦或是凡间人,皆听见了一声凄怆悲厉的吼声,这吼声穿透界内,直抵长天玉宇的边缘小国。
“她在避天棺内睡了七十万年!”
李义同样一步,齐平烜天帝,怒目而视:“该死之人必然该死!”
“我不管她有什么罪过,我找不到你,只能先灭了那十三个老家伙。”烜天帝冷笑道。
李义颇感心痛,过去常说的气量如宇他一句没听进去。
“现在是想欺师灭祖了吗?”到了这步,他反而平静了下来。宇内无风,他却发丝自扬,身体迅速成长,变成一位战尊模样。
“李义!你失道在先,当年一战,何故自残!”烜天帝长发生出,翻飞于腰际,银河之砂环绕其身,银目银发,血脉之相迸发。
“你吞了厌帝!”银目银发对李义实在太熟悉了,他的徒儿不可能有此血脉。
“那又如何,我知道师傅是不死战尊,唯厌帝之血可侵。”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张玄天大鼎从宇外飞来,一路刮起漫天死火,焚毁诸星,最后落入其手。
“师傅,这可是你送我的尧帝鼎。”
李义已经无话可说,除了痛心七十万年前的所作所为,再无别的想法。
当初他就是用这帝尧鼎打碎了杨烜姐姐的元神,烧毁了她的魂魄,等他回到家中,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肉身和一枚染血的避天棺。
“孽徒!你我自今往后,再无因果!”李义抬手,十万丈星河沉沦漂橹。当日一战,不忍杀他,废去杨烜修为,自取魂魄流落三千玉宇。
他以为这样就能给徒儿一个交代!
今日,他要亲自给死去的十三位老友一个交代!
杨烜哈哈大笑,怒声喝道:“鼎来意来!鼎去人去!”
尧帝鼎内燃起两道帝火,轮回之门大开,就欲拉李义进轮回绝境。
此时远天闪起一道爆芒,白昼之光照耀过九天十地,一道嘶哑的钟声化作洪荒意志传遍长天玉宇,阻挡着轮回门背后的虚无漩涡。
“老家伙!你果然留了后手!”
“没想到连尧帝鼎的轮回意你也摸透了。”李义苦笑地抚摸着飞来的逄帝钟。
此钟是逄帝所赠,与他的尧帝鼎一样,意掌轮回。
杨烜难抑心酸怒气,张口说道:“七十万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只手遮天,意动身动,所过之处星辰炸碎,金乌熄火!
喝!
两道帝火交缠,化作一颗万丈青莲,呼啸而去。
李义迎身入青莲,见莲心百丈,虚势而已,他单手一挥,长天之风尽为所用,雨出于无,粒粒如大星,生生砸灭火势!
一钟一鼎在千丈远处激战,一颗火星飞出便能烧毁一洲之地,每一击的铿锵之音都能传至寰宇尽头!
铛!
李义受了尧帝鼎的轮回之意影响,几欲迷离,杨烜也好不到哪去,二人斗破了天地,星辰化砂,一踏又成尘!
帝者交战,唯独这四方洲平安无事,佛光笼络。
“哪尊古佛,可否一见!”杨烜抹去嘴角的血,喝问天地。
李义默不作声,大袖一挥,将走神的杨烜抽飞三千丈,砸碎一道古天宫,身体四分五裂。
“也是,多少年过去,哪还有活着的古佛。”杨烜凝住身形,将断裂的躯块拉回来,冷笑一声。
“哪尊古佛,与你何干,徒儿,多少万年走神的毛病还是不改。”
“呵。”杨烜冷哼,接着做了一个诡异的手势。
李义立马明白过来,他要炼化四方洲!
刚才问话是为了阻断因果!
杨烜从遥远的天外抽来十三道游离的死气,看得李义心惊肉跳,这是他旧友的魂死之气!
他怒极出手,杨烜一次又一次地刺激他,那就如他的愿,一式终结!
“罹天烬地诀!”
杨烜狂笑,眼中一片戏谑之意:“师傅当初可是靠着这一式杀了不少人啊。
“我数数,犰帝,虚武帝,噢还有我的南青师母,哈哈哈哈哈!”
“这可是杀人诀啊,终于也要对我用了么。”
李义封闭感官,不听杨烜之言,此式过后,因果了结!
整个长天玉宇的仙气一瞬间枯竭,全部聚涌在他的掌中,掌内生出一方大世界,星辰隐现,云雾交织,最终聚为一滴!
一滴纯粹到透明无质的仙晶!
反观玉宇之内,失去了仙气的滋养,无数星辰道门,万千洲土地方,统统滑入宙内的虚无之海,等待着长天玉宇的,将是重归混沌的命运。
杨烜还在用死气炼化四方洲,但看到李义手中仙晶已成,似乎已经毫无意义。
他惨笑道:“我杨烜修道一百三十七万年,终是破入帝境,你北尧何德何能,可用一粒仙晶送我往生!”
李义已封闭四感,唯留双目直视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烜天帝。
“终归是徒弟。”他打开喉咙,带着三百万年的沧桑沉声说道。
杨烜愣住了,他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徒弟永远也胜不了师傅吗?
李义用杨烜从未明晰的速度奔来,当他反应过来之时,这个做了他近百万年的师傅已经到了眼前。
他闭上眼,准备领死,大仇未报,可惜而已。
三息过后,除了呼啸风声,却再无任何动静,杨烜睁开了眼睛。
李义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他的身边,因果之间,都找不到蛛丝马迹。帝境之人,究竟怎样才能做到此事!
杨烜怅然若失,长天玉宇已然破碎不堪,一片冰寒。
他看了看手中最后一块宇内净土和边缘的最后一颗太阳,叹息一声,将他放到那里,转身离去。
从那以后,杨烜遍访三千宇宙,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师傅北尧天尊的任何踪迹,而他留给杨烜的。
是一尊鼎,一道钟,和一滴无滋无味的泪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