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走后,葛耳也不隐瞒李义什么,他说过两天要把二长老叫回来,东门现在有些空虚,万不能被贼人钻了空子。
李义问:“咱们和西门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葛耳神色古怪,递给他一块木牌,说:“你去藏经阁,拿上这块牌子,去三楼找那本正中间书页最烂的书,看看就知道了。”
“弟子还有一事,第七气旋练成也有十天,始终摸不到下一重气旋的契机。”李义想赶紧突破,三个月后的武道大会,虽然师傅没说,但他知道那才是他真正的正名之战。
前路尚未可知,若有计划总是好事。
葛耳没用长辈指导的语气,他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慢点走。”
这句话意味难明,李义不知怎解,他告辞后直奔藏经阁,那儿的守经人从未迟到,日日如此。
“你来了?”守经人早已认得这个不同寻常的弟子,偶尔碰面也会打个招呼。
于是李义又把同样的问题向他请教了一遍,迅速突破对他来说太要紧了。
“我不想失去天才的名号。”
“仅仅如此吗?”守经人日日打扫这经楼,扫把都磨得齐平。
“不完全是,但差不多。”他在来的路上苦思师傅真意,仍未可知。
守经人放下扫把,突兀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藏经爷爷。”李义毫不犹豫地答。
守经人郑重地拿起一本书,说:“你只知道我是藏经爷爷,却不知道三十年前我是西门大弟子。”
“啊?”李义被吓到了。
“哈,骗你的!”这老头俏皮地笑了,他说,“我随便说的,那现在,你知道你是谁了吗?”
一番弯来绕去让他混混沌沌,李义今天碰见两句不明所以的话。
难道师傅不觉得他能有所成吗?
一道难明之意涌上,堵住了他的喉咙,李义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上了三楼,找到那本摆在正中的书,书长宽皆约一尺,封皮褪去颜色,只显出一点淡蓝。
守经人也跟了上来,想打开这本书需要权限,就是那块木牌。
李义将其递上,翻开第一面。
上面记载道:
文帝三年,东疆大将,初代掌门段山创下东门。
文帝三年,西疆大将,初代掌门洪飞创下西门。
文帝四年八月,洪飞与段山相约采茶,途中天降小雨,山路泥泞,洪飞执意前行,二人一番争吵,段山负气挥袖离去,二门自此结仇。
“......”李义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对这本书的序章说什么好。
一旁的守经人很满意他脸上的表情,历代长老都前来观看过这本书,他以此为乐。
翻到第二页,写道:
某日,段山邀洪飞之妻采茶,洪飞半路杀来,气急临头,落下暗疾。
李义彻底无语,又是采茶,这初代东掌门还乱搞关系。
第三页,写道:
洪飞带人砸了东门在山下承包的茶店。
......
这屁大点事!李义看不下去了,放下书转身欲走,守经人拦住他,随手翻了几页,说:“别看那些没用的,看看这个。”
文帝十六年,外敌入侵,二人重归于好,披盔戴甲,共赴杀敌。
“段山!”洪飞紧握重锤,双目尽显磅礴之意,“你送城中百姓撤,我来拖住这群蛮夷!”
“要送你送!窝囊废我才不当!”段山长枪指地,就欲出门。
“滚蛋!”洪飞一锤抡来,段山就飞出三丈远,倒地咳血,再难起身。
段山满眼狰狞,破口大骂,洪飞却不顾他恶毒诅咒,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柔和:“从小你就打不赢我,却一直不肯唤我一声大哥。”
“段山,照顾好我的妻儿!”
他最后一眼,望向城楼正中的牌匾,上有三个镀金大字:雁门关。
“大哥......”段山满脸是泪,晕厥不起。
十三年后,蛮夷退去,文帝显圣,大赦天下。
段山辞去东疆大将,卸甲归田。
“老洪他知道战争之内九死一生,留了一封遗书,托我给你。”洪飞之妻已无喜无悲,开口说道。
二十年未曾折角的信封今日拆开,里面只有一句话。
“兄弟,勿念。”
见惯生死的段山老泪纵横,半月后,择出东西二代掌门,自尽雁门城楼。
段山未曾有妻,又过了几年,人们在他的书房发现一封书信。
“段某心中只有洪飞一位大哥,若小弟有恙,此信代我,补上前四十年未叫出口的大哥。”
落款文帝十六年七月初一,段山。
四百年前还有这段往事,李义为之动容,守经人又露出满意的笑容。
李义疑惑:“可是东西二门后来是怎么反目成仇的?”
“你自己看嘛。”
“我想听藏经爷爷讲嘛。”李义撒娇道。
“好啦好啦。”受不了这种缠,他说,“二代西掌门野心很大,想吞掉东门,而二代东掌门性格懦弱,处处受西掌门的牵制,最后在一次西门举教入侵时,二门关系彻底破裂。”
“那后来呢?”
“所幸东门及时更换掌门做出重要决策,才免了灭门之灾。”
“那这是第几代掌门了?”
守经人琢磨:“细细算来应该是第十一代了吧。”
“那历代掌门都去哪了呢?”
“外出游历的有,死掉的也不少。”
“那咱这代掌门是谁呢?”
“我说哪来这么多那那那!你这臭屁小孩问题多得很,还看书不,不看书赶快走了,不要碍着我扫地。”守经人又拿起扫把,拍了两下李义的裤腿子。
李义舔着脸皮嘿嘿笑着,东摸摸西看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临出门前,守经人却叫住他。
“你不是想尽早突破到第八气旋吗?”
“嗯!”李义来劲了。
“看看我给你的册子。”他说,“今天这藏经楼就早些关门好了。”
李义被指了一条明路,再也不缠着藏经爷爷了,如一只快活的小鸟窜出门去,连一直在他肩头呼呼大睡的青天也被摇醒,受这无妄之灾,晕头转向。
“那只鸟......恐怕不是凡物啊。”守经人自言自语。
李义回到房中,迫不及待地翻开那本手册,上面的确清楚地记载了升华气旋的方式,除此之外,却并没有半点关于加速修炼气旋的功法。
“青天,你能看懂吗?”青天在李义打开册子的时候就跳上去乱扑腾,“我跟一只才几岁的小鸟有什么好说的呢。”
但那是它第一次从桌上跳下,疯也似地扑腾翅膀,居然晃晃悠悠勉强飞起来了,细小的鸟喙中伴以欢快的喳喳之声。
李义惊喜大叫,才一天而已,自己养的小鸟竟然已经到能飞的地步了。
虽然慢,但是它还是努力地飞出了屋子,李义好奇跟出去,实在飞累了就落在石头上歇一会。
飞飞停停,好似无心,又好像有意,转眼三个时辰过去,幸好李义有这耐心,一路跟着这只刚断奶的小雀子。
“再走就要到后山禁地了!”李义有点着急了,“我不能进去的!”
但是青天不听他说的,反而飞得更加卖力为了不让李义抓它回去。
李义其实眼热这座禁地已久,但是早前接受的教育让他恪守规矩,从不越雷池半步,每次路过,都只能匆匆离开。
一堵不高的墙,一道破旧门户,上了锁,锁子也锈坏不堪,便关住了一整座禁地。
禁地之所以为禁地,必定是以前里面发生过不祥的事,但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不是有规矩束缚手脚,早翻墙进去。
两位师傅也没提起禁地里面的只言片语,只是一再告诫他千万别进去。
如今青天的目标似乎是这里面。
“是青天要进去,我只是进去找他。”李义这样安慰自己,并适时地放慢了追赶的脚步,好让青天顺利进去那不可捉摸的禁地。
青天飞不高,甚至还没那堵对于长期在泥巴里打滚的李义来说随意翻越的墙高。所以他直接走大门。
“那里上了锁啊......”
可是青天并没有像李义想的那样一头撞在门上,而是顶开门进去了。
一只幼雀的力气能有多大!
也就是说这门一直以来都是虚掩着的......这么多年都没人推过么,他想。
破烂的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所幸周围没人听见,不然李义就不止是被吓一跳这么简单了。
他跟着青天进去,却转眼不见踪影。
“青天!”
不见了?他开始恐慌了,想打退堂鼓,但是又不能丢下青天独自开溜。
“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快出来吧!”
不远处的苔石之上恍然出现一个细小的身影,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