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拓只装作不知,淡然道:“母后的病太医怎么说?自从母妃去了,母后也就病了,已经太久了呢?”
玄拓说道“母妃”时,口气颇重,皇后面上一沉,随即盈盈欲泣状:“淑妃妹妹也太想不开,早知道你能好好的活下来,她也不会早走一步啊。”说罢未看见泪水却先听见哭声。
“是母妃自己想不开了,倒让母后挂心了,母后病中,拓儿就先告辞了,等母后好了,拓儿再来与母后话家常。”
话还未说完,皇后马上接口道:“好的。明月,藕荷宫里只有几个丫头而已,快去,叫小允子和小德子前去藕荷宫侍候着拓儿。”
原来如此,这招还真绝,明里派给他两个奸细呀。心知肚明,却只得道:“拓儿谢母后。”转身走出,身后是两个小太监小允子和小德子。
从凤鸾宫出来,玄拓直奔太央池,远远的瞧见亭中人似乎一站一坐,只有婉菁与小玉了呢。
玄卓呢?竟是与他不辞而别了!似乎他远没有他玄拓的胸怀。
至近前,只见婉菁正怔怔的望着一池碧水出神的想着什么?
“菁儿,我们回藕荷宫吧。”站了许久之后,却终不免要惊醒她,不然要何时才能回去?
婉菁悠然回神道:“澈,我们走吧。”
一前一后,两抹倒影斜入水中,有池鱼游来,扰了层层涟漪,那淡淡的水波氲开了两条长长的影子,散开在池中久久才淡去。
“菁儿,你施展轻功我们快些回藕荷宫,好不?”玄拓讨厌身后的两个跟屁虫,直想甩开他们。
“不行。除了你谁也不知道我会轻功的。”原来她还是要刻意隐瞒她的轻功,玄拓真的不懂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好,我来。”说着长臂一揽,直接将她扛在肩上,转眼已轻掠数丈外,早已将小允子和小德子远远的抛在后面,任凭他们喊破了喉咙也不管。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这个样子被别人看到成何体统。
“你答应我一起用轻功,我就放你下来。”玄拓煞有介事的说道。
可转眼已到了藕荷宫内,哪还有她说话回答的份,一旁的宫女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与玄拓。
她,糗大了。
不用明天,不会超过一个时辰,整个赤澜皇宫就全都知道了。
澈啊,有时他就象个孩子。而她,仿佛多年以前就与他相识一样,直觉很久以前她似曾在哪里见过他般,却总是在快要想起的时候突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
夜里,宫里的人都睡熟了,玄拓听得婉菁均匀的呼吸声,心安了。悄悄的披衣而起。
不走正门,却将窗棂打开一道缝隙,轻轻的飞掠而出内室,他要避开小允子和小德子。
几个起落,转眼已至藕荷宫的书房前,正欲推窗而入,忽听得室内低低的女声:“都找了几十遍了,什么都找不到,不知道那个死女人把它藏在哪里了?”
透过窗框的缝隙,借着淡淡的月光向声源望去,正对着他的是一个蒙面的女子,而另一个背向他的,瞧那身形,却象是清凤,但那声音明明就是碧芸,他曾经听过清凤和碧芸的声音,没道理听不出来是谁啊。
“谁?”有声音从房顶传来,惊得室内的其中一个女子轻喝一声。
玄拓屏息,这里似乎越来越热闹了呢!人也越来越多了,朝着几米外的草丛一笑,继续欣赏眼前的精彩大戏。
一黑衣人从梁前跃下,警惕的向四周轻扫了一眼,似乎没有觉察到异样,轻推门而入,蓦然举起手中一物,室内的两个女子刹时惊吟出声:“属下见过火焰令主。”
“主人有令,限你们三日内拿到他要的东西,否则……”说着手掌咔嚓作响,做了一个拧断的姿势。
这人也太阴狠了吧,玄拓暗地里总结着。这火焰令主,莫不是江南第一大帮派青山派的座下堂主?难道,青山派也卷了宫内纷争?
“是。玄拓已入住藕荷宫,我们一定会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早日完成主人的命令。”
玄拓暗笑,不知是她们监视他,还是他监视她们呢?这戏未免太不好看了点,还是回去陪他的菁儿吧。
一抹邪笑挂在嘴角。轻掠几步,已至草丛中,低声道:“菁儿,不如我们一起去听戏。”
“嘘……”婉菁轻嘘着让他噤声。
又一个黑衣人出现在视野中,轻捻了窗纸,俯首向书房中望去,忽尔,回转身,转眼消失在视野中。
玄拓刚要起身追赶,却一把被婉菁按住,轻摇头。
事情似乎越来越乱,也越来越复杂了。
他记得母妃的绝笔中,只是让他一定要留住藕荷宫。在信末,淑妃画了一幅图,图中有一本书,书却是倒着放的,所以要把纸笺调个方向来看,书的正面八个大字:床前明月,杯弓剑影。末了署了日期:五一。的确,母妃自缢的那天是五月一日。
所以他便对这书房起了疑,却原来不止他一人,似乎许多人都对这书房感兴趣了呢。
远远见那个自称是火焰令主的黑衣人悄悄离开。
不久,蒙面人与清凤(亦或碧芸)两个人也走出书房消失在夜色之中。玄拓忙拉了婉菁遥遥跟了过去,其中一个竟真是进了碧芸的厢房。
轻擦了额头的汗,原来内忧外患啊,外奸有小允子和小德子,内奸还有碧芸,怪不得当初他在拿到母妃的绝笔时曾发现封好的漆上有一处划痕,难道竟真是她吗?
……
“小德子,随本王去书房取几本书。”书房早已成了所有人的目标,早已不是秘密了。索性带个别人的“托”大摇大摆的进去,不是更好。倒是清福享福了,可以不用跟班而“偷懒”去了。
进得书房,迎面一幅雪海梅花图,在漫无边际的雪海中,点点梅花盛放在枝头上,粉粉的既令人心生怜爱,又让人油然而生敬意,正是梅花不怕雪寒时。梅花一侧的雪地里洋洋洒洒草书十四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署名:陈宜夕。竟是淑妃的亲笔绝画。原来母妃还有这样一手丹青妙笔,怪不得曾得宣统帝盛宠多年。
画还未赏完,就听得婉菁的娇笑,“澈,这么好兴致,怎么不邀婉菁同来?”
“谁知你一大早跑到哪里去了,找不到你,我就自己过来了。菁儿,你瞧这画画得如何?”玄拓轻指着眼前的梅花。
婉菁仔细看了,朗声道:“取意和意境均是上乘,比婉菁高明多了,改天婉菁便照此临摹一幅也摆在我们王府的书房里,整日给你瞧了看。”
极自然的说完,人忽地脸红了,这“我们”也说得太顺口了吧。
玄拓拍掌大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如此两人各自在书房里随意转了几转。
玄拓随手从书架上取了两本书,一本是司马迁的《史记》,一本是民间盛传的《里外》,婉菁也取了几本,着小德子拿着,两个人便悠闲的回去了。
到得厅堂,清福已悠哉悠哉的四处闲逛而回。
“爷,今个儿还要去哪里呢?”
“哪都不去,本王今天专心致志的看书。”
良久未闻回应,抬首望向清福,清福忽道:“爷,明儿是农历六月十四,城南有个庙会,那奴才就告个假,去凑个热闹了。”
“好。准你两天假,可是要早些回王府,大后天早早的来宫里侍候着,这两天就先让清骁补你的空缺。”
“奴才谢谢爷了。”清福欢喜的眉开眼笑,据说他很久没有放过假了。
玄拓与婉菁竟如转了性般,两日来,每天早早的就起得床来,先去罄宁宫问候老佛爷,再去给退了早朝的宣统帝请安,回来后,就潜心读书,仿如世外之人,怡然的过着藉荷宫的惬意生活。
十四日傍晚,用过了晚膳,玄拓突然烦燥起来,屋里屋外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走来晃去。
“清芸,我这里有一本书,是紫鹭吵了很久要看的,我还要在宫中住上些时日,那么这本书你连夜出宫交给清福,清福自然就会拿给紫鹭了。你,可曾听清楚了?”
“奴婢知道了。”
婉菁听了,将那一本《里外》递给玄拓,“澈,紫鹭妹妹可是要的这本书?”
玄拓暗笑,这小妮子还真是善解人意。
“正是。”说着从婉菁手中取过书来,随手翻开折了一页。“我上午才看到了这页,做个记号。日后回王府好接着看。”
清芸伸手取了,泰然道:“奴婢这就动身了。”转眼人已出了屋外。
玄拓静思着,忽而叫道:“小德子,清芸忘记拿腰牌了,你赶紧追了送去给她。”
小德子拎了腰牌径自追清芸去了。
如此一夜无话。
农历十五日,一大早的天上就多云,赤澜宫内一如往常,幽静中暗藏着一股冷冽的气息,或许这是不寻常的一天吧。
“澈,出去走走吧。”这样闷热的天气恰似风雨欲来时,屋子里面蒸腾的实在坐不住,索性出去走走也好。
“去看荷花吧,凤鸾宫不远处有一处池塘,池塘的荷花昨新开了好些,很是好看,一起去吧。”他心情好,索性就与他的娘子小小的约会一下,或许也可培养出感情也说不定呢。
车前草上,几抹足痕。
“澈,对不起。”婉菁想起她与玄卓,一直对玄拓心生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