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堇凝视着果子,最终因为肚子的需求败下阵来。
肚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别乱说。
然后她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之前她收获的袋子,把果子装了进去,手里剩下一个拿着吃,然后再次开始赶路。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最终这个中途突然的“抵抗”变成了一个开饭的举动。
自从穿越以来,除了那个酒馆老板给的蛋糕,就都是果子,她感觉自己都消瘦了不少。
想到这里,姜姒堇叹息一声,“唉……”
然而那声叹息还没传出多远,就被“呼啦呼啦”的风声给吹散了。
接下来一路上无话,无突发状况。
有的只有姜姒堇坐下休息,然后被树上突然迅速结出的许多果子砸在头上,弄得她身上的几个袋子都装满果子之后,不敢再休息。
而随着步入帝修山脉的时间越长,树木的年份明显变得越来越大——至少身躯是越来越庞大了,挡住了越来越多的光。
周围变得越来越暗,而视线所及之处却没有出现一丝微弱的光源。未有人迹的帝修山脉深处的原始森林,在此时极似一片墨绿色的深海,什么也看不清。
在姜姒堇不知第几次被地上盘绕的树根绊倒时,她停住了,并在那“人”在头顶砸下果子之前,迅速认真地说道,“我不饿谢谢!”
从她第一次休息开始,就一直不停歇很大声音的风,在此刻停了,像是在疑惑中。
“能不能给我示范一下,没有光,不对,应该是仅凭微弱的光,怎么在森林中快速前进呢?”
或许是姜姒堇的语气不太好,让那“人”明白了她的潜意思,没再犯蠢让那两假人真的示范一次。
十几秒后,姜姒堇面前凭空出现了一盏油灯。那盏灯还挺亮的,柔柔的橘光照亮了一个还算大的范围。
姜姒堇看着那光,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提起那盏油灯再次跟上前方引路的假人。
明明还是白天,却如同黑夜一般,想来目的地已经没有太远了。
又走了一段时间。
假人突然就消失在她视线里。
原本觉得有些吵闹的风声也停了。
姜姒堇心脏一跳,神色一紧。
紧接着油灯忽的就熄了。
因为眼睛不适应黑暗,此刻姜姒堇的视线中是一片漆黑。
万籁俱寂。
感觉什么也没有。
又感觉什么都有。
静得耳里边能够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扑通扑通”加快的心跳声。
但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在此时此刻,这一方世界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一个生物。
只剩下她一个。
只她一个。
十秒——
“……呼……”
加重的呼吸声。
此刻的她,四肢冰冷,头脑麻木。
三十秒——
“……呼……呼……”
呼吸声更加急促。
她动作僵硬地换了一只手握紧那袋子,贪婪地感受着上面仅有一丝的余温。
一分钟——
“……呼……”
呼吸突然缓慢。
仔细看。
一片漆黑里,她的眼里,瞳孔中央已然开始涣散,甚至不正常地攀上了一丝丝的血色。
她有一个秘密,谁也不曾知道——幽闭恐惧症。
幼年里。
孤儿院。
她和姐姐得到了院长亲自教养的特殊待遇,却未曾得到她的更多注意。
因此,和一个人拿着不符合自己实力的稀罕的东西一样,她们成为了针对的对象。
“你今天又去院长办公室了?”
姜姒堇正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安静地看书,午后的阳光折射在指尖,像是有翩翩的蝴蝶随着指尖在舞动,稚嫩的侧脸被光映照着多了一份与世无争的纯真与美好。
然而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却被一群如同小流氓一般外表的男孩给硬生生破坏了。
“……是。”还年幼的姜姒堇怯生生地回答,但之后又弱弱地补了一句,“但还有江娍也去了……”
这是想让他们不单只把怒火放到她身上。
彼时她们关系还不算太好。
还未守着自己那份孤独,无可奈何地为了一丝丝微不足道的温暖而抱在一起取暖。
“哼,那个臭娘儿们我们迟早会收拾的!但是嘛——”
领头的那个据说是街头混混强*别人的产物的男孩,故意拖长了音调,又细又扁的声音听来反而滑稽可笑。
“现在收拾的是你!”
他歪着鼻子笑了,那副恶心丑陋的样子,姜姒堇简直不想再看一眼。
“兄弟们,上!”
那个人身后的十几个十、十一岁的男孩,和那个人一起,对着彼时年仅八岁的姜姒堇拳打脚踢,还有几个“机智”的拿了块又大又硬的石头当武器。
“狠狠地打,千万别停!”
“我还以为她在院长那里学了什么很厉害的东西呢!还不是打不过我们!”
“她本来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不管学了什么也还是废物!”
“……”
言语辱骂不堪入耳。
疼痛的还有身体上的伤口。
最终遍体鳞伤的姜姒堇还是没被放过,被两个人一路拖到了孤儿院关禁闭的仓库。
这里又脏又乱,唯一的好处就是全部密封,没有一丝缝隙。也意味着没有一丝光能够透进来。灯的开关在仓库外面。
平时犯了错的孩子都会被关到这里。姜姒堇一直很乖,从没被关过。那时,只是因为那群满身恶意的男孩的嫉妒,被强行关进了那里。
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黑暗。
无法转移注意力,身体上的疼痛被无限扩大。
背后是被在地上硬拖拽过来的血肉模糊,全身上下全是被那群人打的伤口,最疼的是右膝盖和头左侧,那是被石头重复砸的地方。
每动弹一下,那三处大伤口就再次崩裂,往下流的血仿佛变成了盐,让伤口疼得她几乎想要尖叫。
但她不敢。
她怕。
……
黑暗中只有她一个。
又好像不止。
什么声音都没有。
又好像有些细微的声音。
是幻听吗?
她不知道。
姜姒堇也不知哪里来的意志力,忍着疼痛与饥饿,忍着疲惫与恐惧,保持着清醒。
保持着身体感官被放大无数倍的,在黑暗中的清醒。
……
她摸索地坐在了门口右侧,想被救出的第一时间看见外面的光,也怕触碰到背后伤口,因而挺直了背。
她期待有一个人能来救她。
比如江城,比如院长。
她刚刚看见她们了。
一定有个人会来的吧。
会有人来的吧。
她期待。
……
她期待。
……
两天后。
无人问津的姜姒堇,因为院长要惩罚打了江城的那群男孩关禁闭,终于被发现。
“铛!”一声闷响,仓库的锁落地。
然后是门从外面被拉开了,老旧的门发出巨大的刺耳摩擦声。
姜姒堇麻木地感受着身上伤口发炎化脓的疼痛,目光涣散地僵硬地往左侧望去。
看着那群男孩惊恐的模样,以及院长冰冷的眼神中略微的诧异,她想,那个时候她一定是极狼狈的。
她很想笑一笑,以示自己的坚强,却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
万丈光芒从门外倾泻而下,那是代表希望的阳光。
照亮了门后。
照不到门旁。
姜姒堇还挺着腰杆,却发现没有意义了。
因为希望的光,根本找不到她。
她藏在阴影里,对着门外阳光里的院长和那群男孩,以及躲在院长身后的江娍,随后微不可见的勾起了嘴角。
她眼里正是血色升腾,而阳光里的他们是看不见的。
她恨他们。
……
现如今依旧是一片黑暗,鼻尖腐朽的气息和那时的一模一样,病发比她预计的还要快上几分。
“扑……”
姜姒堇因为大脑一瞬昏迷,而导致身体一瞬间的平衡不稳而坐在地上,外部干预勉强让意识清醒了几分。
“……喂,麻烦,给我点光……”
姜姒堇的瞳孔里此时已满是血色,说出的话是从未有过的痞性,即使是软糯的嗓音,此时也让人听来危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