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饭了小姐!”那侍从从远处喊道。
羌若拾起书本坐下,又面露难色,并不急着去厅中饮食晌午饭,最近自己的箭术越发高超,其“术形”已突破了古书上的第一层禁忌,即违反了“巫术不露于形”的常态,世间固然有武学,道法,巫术,但凡属于和谐造诣,于人有益,都是不可违背常态观感的,自己却练到了将“有形”修为“无形”的境界,势必违反常态,不可过多进益,面对如此情形,家中长辈势必责问,自己尚无兄弟姐妹,又是家中唯一女子,本不擅多言,爹又在闭关期间失了袒护,面对众口,自己显然无法交代。
羌若家中共有三位叔伯,其中两位叔叔虽比她年长许多,也才多于弱冠,二十出头的年纪对她说话几乎没有顾忌不说,也常有讥讽,有人问血气方刚正是大展前途,繁忙成家立业之时,如何要嫉妒一个小女孩儿呢?这便要说到羌若特殊的身份,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子,羌若是绝不可以继承家主身份的,何况数百年来,家中子嗣唯有男子,有女婴诞下,或夭折,或死于非命,这便是凌家的诅咒,却也是凌家的禁忌,这便使得家中无人曾提及此事,而身为家主的凌今首又怎会不知,家主的权力是绝对的,其守护的秘密也属天机,任何人无权过问,可如今的家主却要打破家规,发誓不再娶妻生子,而要羌若来接替当家之位,这番不可置信的言行,不作任何解释,自然引得叔伯不满。
羌若犹豫了一会儿,想好了说辞,还是起身走向了内厅,即使爹不在,自己也要学会做正确的决定,学会拿定自己的主意。
“来迟了,羌若,”只听大伯凌寅道,“最近都忙些什么呢?”
“哦,大伯来了,”羌若镇定道,依然恭谨道:“也没做些什么,最近只研习了箭术,灵力也比前日强了些。”
”强了些?我说羌若大小姐,”凌小叔说话间特意加重了前三个字,“让你射箭,又没让你吃箭!你的箭桶里怎么就剩一只箭了的?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搞得别人看你射箭都跟撞了邪一样!”说话的是羌若的三叔,本名便也叫凌小叔,凌小叔对自己的名字一向不满,更觉得家里有了羌若以后,自己的名字更显老了,也再也不是凌府三公子了,还未成家开府就已变成了“凌家少主人的三位叔伯”之一,作为公子儿的脾性对这看似豆蔻之年,实则只有十岁的亲侄女自然不满。
“啊…….是啊,”羌若听闻此言便放下竹筷子,应了声咽咽口水,也只有一副紧张的样子,说不出其他话来。
“哈哈哈哈,怎么了羌若啊,怕叔伯责备你修炼了禁术?”大伯见羌若的样子只笑道:“这天世啊,近日也开始修习箭术了,昨天还问我,是怎么做到像你一样,日日都有飞速进益的,我就告诉他,你要十分努力,才能赶上表妹其一,悟性也重要,天生的灵力跟悟性相关,每个人方法不同,相互是理解不了的。”
羌若自然听懂了大伯对自己的安慰和理解,才露出半分欣喜道:“谢谢大伯,我真的是无心的,只是学习到此处,天性愚笨,只悟出了这一个方法。”
“混帐话!”不想二叔凌鑫愤然拍了桌子,“你愚笨?愚笨日后还可执掌凌家,只当我们都是废物!”
“鑫儿给我坐下!”大伯便马上厉声呵斥道:“羌若她还小!你别忘了!难道你也是个孩子吗?”
那凌鑫却是不顾众人,扬长而去了。
“费尽心机习得禁术,先恭喜你了,”凌小叔不以为意的说,也不在看羌若一眼,只继续吃着饭。
那豆大的泪珠儿瞬间就落在手上,羌若只将两只手都放在腿上了,从大伯问话起,自己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端坐的姿势,低着头掩饰无措,此刻却是再也忍不住心酸。
大伯只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小叔看到她的泪水只有无视,这究竟是对她的偏见还是历练?又何时有休止呢?难道只因为她是少主人,就要时刻承担责任吗?明知家族的诅咒让她可能活不过成年,却还是如此吗?对她未曾有过一丝怜爱,哪怕记忆中的家便是如此,哪怕早已习惯,还是会有道不出的难过……
餐桌上的饭已凉了半截,小叔却像在十分享受、想慢慢享用这美味的一餐,大伯食而不语,却也吃的很慢,像在思考心事,没人理会羌若几乎毫无下咽,更别说关心她的情绪。
这时却见凌鑫拿着一册卷宗气冲冲走来了,羌若才抬头,只见那卷宗就摔在了自己身上。
众人脸色大变!大叔连忙将那册东西拾起,避免羌若翻阅,”你疯了!”
羌若惊愣了一下,马上忍住哽咽小声问道:“二叔,你先消消气,这是什么呀?”羌若急切的想翻看那卷宗,却听大伯道:“好了,今天到此为止,羌若你先回去,一会儿让人将点心送到你房里去。”
“不,大叔……”羌若还试图讨好凌鑫道:“二叔是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这就是你想看的,凌家真正的禁忌!”凌鑫愤然道:“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你!妖女!难道要看你毁了这个家不成?”
羌若哑言,惊怔在原地,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羌若终于沉下眸子,冷静道:“我不知你如此恨我,竟是要杀了我吗?”羌若说话的时候强迫自己语气冷硬起来,只想到爹平素对自己的教导,便是要由着自己的判断思考,“趁爹不在,这般羞辱我,欺负我,你们……”羌若言语间,目光扫过自己的三位叔伯,包括大叔,第一次面对羌若狠厉的眼神显然有些吃惊,那小叔也终于肯抬起头,却是好奇玩味的眼神在打量这个女孩儿。
羌若面对一向慈祥的大伯也无法作往常的态度,只因为直觉判断告诉她,大伯从心里也并不希望自己继承家业,自己表哥一次无意之举,探讨灵术之时,恐怕就要害死自己,单凭表哥的法术造诣,是无法在短时间内修炼达到如此地步的,灵术与巫术之间的区别,其跨度,便是天与地的差别,表哥所学乃最浅薄的灵术,那日却尽巫术之极来与自己过招,出手便是杀招,必是破了规矩练习许久的结果,即便偷学,没有任何经验的积累认也难以开启悟性,而按巫术的成果来看,想必有人指点,且需每日修习才可达成,若真如此大伯绝不会不知,发现而不制止——唯一的一个可能,便是自己最阴暗的那个想法,羌若并不曾告诉过爹。大伯也未曾料到,那时自己的修为已足可以分辨灵术与巫术的差别,并且已开始习得巫术了。
大伯凌寅紧紧握着那册卷宗,显然也有些紧张。
“家中早有预言,你便会是那个人!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凌鑫并不理会羌若的愤怒,只要迫不及待地道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