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原北来不及想方才的两人为何要帮自己,老爹来襄阳干什么,是否和吕大人之事有关,襄阳西马是什么……向原北回忆起小时候与向伯见过一面,年幼却能清楚记得印象中吕文焕的模样,近二十年过去、吕文焕也许已不复骁勇的青年人模样,向原北只是怀着忐忑叩响了吕府大门,叩了许久依然未有响应,按理说防御使府邸会有守夜监护——
清晨未至夜总显得漫长、门前无明灯只有一片漆暗,不一会儿门开了,开门者是一个佝偻的妇人,只见她吃力地提起夜灯照向岿立在自己身前的八尺男子,门前风有些大、纸灯内烛火幌动摇摆,向原北可以在恍惚的光线中看清楚妇人的脸,老妇人消瘦凹陷的枯面上挂着一双惊恐、瞪大的双眼,妇人的视线仿佛已然离不开向原北的脸,让向原北觉得好像是只剩一双大眼睛的骷髅在看着自己、不觉有些寒意悚然。
妇人闪着惊恐地双眼放佛在仔细确认来人,却是许久说不话、突然,她的一提纸灯落在地上,妇人指着向原北激动道:“原大人!原大人!”向原北震惊之余重新提起灯、方要述明来意,却在恍惚间看到老妇人的脸化成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双娇媚狡黠的媚眼放佛在勾引着自己、嘻嘻地对自己笑,晃神之间向原北开了口:“晚辈向原北求见吕大人,”见那老妇还是没反应,向原北又掏出官印,恭敬递出明示身份。
“晚辈?”老妇深吸一口气,放佛在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把她害得还不够惨吗?”这一些话却像在自言自语,向原北听这低语、很难听清楚她在讲什么。突然、老妇人颓然崩溃地哭道:“我的女儿——你把他还给我!畜生!”
向原北不明所以,便是搀扶住妇人虚弱的身体,道:“这当中一定有误会,您认错人了。”说话间向原北又着急要进门:“我此行是来找吕文焕大人的,您所说的晚辈不解。”向原北自小没有母亲陪伴长大,甚至没有跟这般年长的女性接触的机会,自然手足无措。
那老妇任着向原北搀扶、脚下却是没有动,依然呆立在门口,又念叨着:“早就成骷冢了,哪里都是骷冢……”老妇迎风站立在门口,僵枯的身体如同一棵枯死在寒风中的枯树、连枝干都是残缺的,如同朽木失去仅有的残余时光,末了只剩等待日月的侵蚀,老妇凝住眉目、终于不再说话了,向原北惊怔地看着眼前僵立的肢体,再去探那脉搏已然停止跳动。
向原北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这具已冷彻的躯骨上、仰向长空的一片夜色,今夜对于他过于漫长了些,向原北直到听见自己的呼吸逐渐平静了下来,终于独自一人走向前面空旷的庭院,所剩无几的唯有自己的坚毅目光。
吕府破败已久、吕大人不知去向,这是天朝于天下刻意隐瞒的阴谋、抑或防御使大人欺瞒了这天下?向原北走进那正堂中,唯有这屋内的星星火种在闪动、弥漫着氤氲不断的香气,正屋后坐其余十五座屋室、只有一望无尽的黑暗,唯一的直觉告诉他、那躲在阴暗中的某人正隐匿在这偌大的宅院中等着他、给他一个答案。
这偌大的屋院他自要一间间翻找、只是眼前仍有一人可以立即告诉他答案,他正转身去寻那人的时候、要找的人已现身在门外,鞠归田一向不作表情的面上难得露出了阴森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在说,你终于上当了。
鞠归田一步步走近、步子那般踏实从容,背后的门也终于缓缓阖上。向原北也笑了、那笑却是带着十分的怒与十二分的自信相迎,鞠归田早已无惧、直面对方眼里灼烧的火色。向原北隐约看见鞠归田背后黑色的翅膀,回想起寒月先前所说,便断定了眼前的鞠归田不是人族,还好他也不是。他坚信自己不会这般脆弱、不会被这些过往的感情迷惑,不会是平白遭受了老天折磨。向原北在瞬间将体内的火灼之气开到最大、又将水镜空海的水脉加以利用,冰火双重的交立之气护体,倘若不是如今的头脑十分冷静、换做常人已然是走火入魔的下场了。对战风寒月之时,向原北已发现自己可以灵活驾驭体内之生气了,前提只要自己冷静、寻着自然给予自己的气力变化便可运化,如此起念运气的方法或许可以唤作“火灼空海”了,凭着空灵如镜的心境作为前提,却融入了心胸之内的火灼之气,气源自然更加强大、稳定,向原北用气护住身体后并没气恼、便是先行开口询问,他认真对住鞠归田的双眼问道:“你为谁做事?将我引来此处有何目的,现在可以说了。”
“看来你很聪明,既然你不打算逃,我自然愿意和你沟通,”鞠归田更加走近向原北一字一句地说:“我为自己做事。而你,要行天下事。”鞠归田张狂地挥起羽翼,瞬间将向原北身后那一片屋宇点燃,灯火通明映得刚刚兴起亮意的天际亮如永夜,先前只是一片红光、却是逐渐染做熊熊烈火,鞠归田笑道:“放心、这不过是障眼法,你也看出来了,府邸原本没有这么大,是你二十年前用一把火把这烧尽了以后重建的,这屋子后面躲着的人我们要会会了。”
向原北不由想起方才因自己而死的老妇人、不禁哑然:“我是谁?”纵然鞠归田的话真假莫辨,向原北也没有太过惊奇,只想继续了解关于自己的故事,他看着身后的烈火就如看到了一座王朝倾覆的身影。这烈火仿佛不属于人间、却属于末世。
这烈火烧不尽任何一座屋宇、却将隐藏在其中的文元和胡祎祎烧了出来,那胡祎祎还是傻傻的模样手舞足蹈着,只听见文元对鞠归田说道:“合作愉快。”
鞠归田却是对着文元咬牙切齿,道:“原来一直跟我暗中周旋的那个人就是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儿?”文元挑眉好奇地问。
“你本事那么大,明知道他不是要我找的人却还肯帮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一定是因为你也想得到他,所以你就躲在这里坐收渔翁之利?”此刻鞠归田的神情显然比之前慌乱了。
文元大笑着拍手称快:“好!分析得好!他都不认得你、你早就该知道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了,”文元笑嘻嘻地走到鞠归田道:“再悄悄告诉你,我还知道你最大的秘密,你还有一个傻弟弟,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他可是刚正不阿啊,拼死效忠于朝廷,要是他知道你破坏了吕大人的好事会作何感想?他恐怕还不知道吕文焕谋反朝廷......又或者说你们两个——”文元开始绕着手指围着鞠归田转,“其实根本就是一个人!你是得了失心疯!哈哈哈哈哈!”
听到文元肆意的笑声,鞠归田气得直想马上解决掉这个碍眼的蝗虫,所谓天乩情报处的消息也不见得如这个人灵敏吧,然而利剑刚要出鞘,就被向原北遏止住了,向原北急于揭开自己身世的谜团,必然要维护眼前这个人,他竟连这一点都算好了!莫非这眼前的叫花子就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