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内陆最大的湖,和海的感觉也永远不会一样的,尤其到了夜里,这种区别便更加明显了。
这是初冬里最宁静的一个夜晚,微风,天边有一弯月,淡青色,一束银光洒在湖面上,水与冰反射着这层光,显得异常地晶莹。极远处有山,在弯月的映衬下能够显现出一个极淡的轮廓来,起伏着,那曲线令人迷醉。
骆红颖拿出一瓶青稞酒来,递给身旁的洪欣:“喝一点,暧暧身。”
“你有话要说?”洪欣终于忍不住提出了问题,其实在骆红颖准备在青海湖畔过夜的那一刻开始,洪欣就有这个疑问。
“没有。”骆红颖意外地回答道,“你知道吗?一会就要下雪了。”
洪欣看了看天空中的那弯明月,有些不相信。
骆红颖笑了:“我家乡的天象和这里差不多,我很小的时候就会看。”
洪欣惊讶地转头看着骆红颖:“我以为你住云南某个城市,昆明或大理。”
骆红颖摇了摇头:“迪庆,确切地说是香格里拉,我从来没有说过吗?”
洪欣点了点头,她的眼光中充满了向往:“那一定是很美的。”
骆红颖看了一眼洪欣,然后捡起一颗小石子扔向了湖中,石子并没有落到湖里,在近水边的地方滚动了几下:“全世界的人都认为香格里拉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是天堂,是圣地。”
“它不美吗?”
“美,你能见到许多美景,但美又能代表什么呢?人不能因为美而活着。”骆红颖缓缓地说道,然后目光落在了洪欣的身上。
洪欣皱了一下眉头,犹豫地问道:“你还是想跟我说些什么?”
骆红颖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发表一下感概。”
当女人已过了而立之年,对美的看法便有了新的含义,骆红颖已经濒临死亡,她心中的美丽是洪欣根本无法理解的,更不会理解美对生命的意义。
洪欣不再说话,两个女人静静地看着前方。
逃离那座城市时的紧张,旅行途中的快乐此时都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一份宁静,静得出奇,静得让这个世界变慢了,那弯明月似乎也在柔和地述说着千古的宁静。
雪,如期而飘,不大,也不纷扬。
洪欣的脸上突然有了一点凉意,她意识到下雪了,抬头看,月还在,淡青色,雪如尘,只是静静地在下着,转眼看了看骆红颖,她的眼角似乎变得晶莹了。
这是洪欣第一次注意到骆红颖的眼睛,很亮,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雪化后的晶珠,显得异常的美丽。眼神凝视着远方,那静静的湖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洪欣不敢惊动骆红颖,在这个瞬间,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种冲动来得很突然却毫无理由,这令洪欣很惊奇,她只好忍住然后也这么静静地坐着。
“下雪了!”骆红颖突然说道,她似乎有意识地破坏着自己期待以久的这份宁静。
洪欣点了点头。
骆红颖突然站起了身子,拍了一下洪欣的肩头:“进帐篷吧,别冻坏了。”
洪欣抬起头来看着骆红颖,轻轻地问道:“明天要起风了,是吗?”
风卷残雪如尘暴一般。
昨夜弯月悬于天空,湖水宁静得让人深思,虽然飘了雪,但雪片很小,也没有风,更增加了几份幽雅的恬静感。
雪一直在下,早晨,骆红颖与洪欣早早地便出发了,骆红颖预判,要变天了。果然,到了中午的时候,风突然变得大了起来,雪片子也更大了。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变成一片苍白,人置身其中如入冰柜。
骆红颖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前方的道路被风雪遮得并不是很清楚:“这样的天气是不宜出行的,在青藏高原上总是出事故,咱们到前面如果有个小镇就先住下吧!”
洪欣有些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骆红颖斜眼看了看洪欣,发现她的脸色十分不好:“你怎么了?”
“好象有些不舒服。”洪欣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骆红颖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懊悔地说道:“我忘了,咱们现在行进在海拔最高的路段上,旁边就是唐古拉山脉,你该不是高原反应吧?”
“高原反应?”
骆红颖解释道:“低海拔的人到高海拔的地方总会感觉不适应的,胸闷气短,恶心等等,这和身体素质并没有多大关系,是因人而宜的。”她有些后悔,立即换了档,车速明显比刚才更快了,她想尽快地找到一个小镇可以歇息。
洪欣忙说道:“别,还是慢慢开吧,路不好走。”
红色途观飞驰在茫茫的风雪中,色彩极为醒目。
骆红颖集中全力地盯着前方,风雪白茫,透过前挡风玻璃,只能看到十几米远的距离。这样的天气的确应该慢些开车。
突然,一条黑影猛地出现在骆红颖的视线中。
在几乎有些视觉疲劳的时候突然出现这么一条黑影,让骆红颖颇有些意外,她急忙踩下了刹车,红色途观滑行了几米后终于停了下来,那条黑影也立即清晰了起来。
一个年轻人,手扶着一辆山地车站在路边,他的一只手伸出来做着拦车的手势。
紧急刹车让洪欣也是一惊,当她明白了怎么回事的时候,骆红颖已经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死人的?”骆红颖走到年轻人的面前咆哮着。
这是一个与洪欣岁数相当的年轻人,清瘦的面庞竟然还有些稚气,样子却很英俊。看到面前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年轻人的脸立即红了,他急忙解释道:“实在对不起,大姐,我出了点状态,所以想搭个顺风车,没想到吓着你们了,实在不好意思。”
骆红颖看了看面前这个年轻人,从装束以及肩上的行囊来看,这是一个独自旅游的背包族,她的目光落在了年轻人手边扶着的那辆自行车上,车链向下耷拉着。
在这么一个天气中遇到了这样倒霉的事情,也难怪年轻人要拦车求帮呢。
骆红颖长出了口气,缓了缓心绪:“你是旅行的?”
年轻人点了点头,诚恳地微笑道:“如果不是车坏了,我也不想麻烦你们,您看这天……”
“行了,行了,真想不明白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自己找罪受,上车吧!”
年轻人高兴地将自己的山地车折叠了起来,在骆红颖的帮助下放进了途观车的后备箱,然后打开了后车门。
洪欣显然已经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年轻人要上车,忙说道:“你坐前面来吧,我坐后面,我想躺一下。”
这句话仿佛提醒了骆红颖,她不等年轻人坐到副驾驶的位置,立即问道:“你会开车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
“那你来开。”骆红颖用一种不容质疑的口吻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