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欣已经听到了浴室中传出的流水声,这声音在电视机的嚣闹欢笑声中显得异常可怕。年轻人显然已经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于是不甘心的挣扎着,但手脚被捆缚着,他的挣扎完全是徒劳的。
马达看着浴盆中的年轻人,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快感,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个躺倒在浴池中快要死去的年轻人,尤其是那双惊恐的眼睛,他觉得平生头一次有了掌握别人生死的权力。
飞机接着对洪欣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妹妹喜欢上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我劝她,她不听,而且还和那个家伙同居,这件事是不是很丢人?尤其在我们村子里,这种事是让人抬不起头的,你知道吗?”
洪欣不知道飞机为什么要说这件与她根本没有关系的事情,她现在心思全部放在了洗手间里的流水声上,她似乎看到了那个年轻人可怕的表情。
水开始在年轻人的身下积了起来,已经浸过了椅背,年轻人的背部已经感到了水的温凉。
飞机似乎并不急于让洪欣回答什么,继续说道:“有一天我把那个家伙约出来一起喝酒,他酒量没我好,醉了,我背着他,那段路很长,他又比我高些,我背得很吃力,但还是把他送到了我妹妹的面前,我妹妹责怪我,说我不应该让他喝那么多酒,我一直在听着,没有分辩,终于她说完了,我用一个酒瓶子把她也打昏了。然后,我把这两个人并排放在了床上,点了一把火,”顿了一下,飞机看着洪欣冷笑道,“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觉得这件事并不是很难!”
年轻人被放倒在浴盆里,冰凉的水没过了双耳,头发被浸湿,死亡的恐惧让他感觉浑身的血液如同凝结了一般,只能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站在浴盆前的那个彪形大汉。
马达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似乎有些发呆。
一直以来,马达就是个在社会上混事的人,架打了许多次,也用刀子捅过人,但他从来不敢杀人,所以,每当挥出刀子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地让自己的手腕转动一下,这样就可以避免给对方致命的伤害。
虽然没有杀过人,但马达道听途说的杀人事件并不在少数,经常是打架的过程中失手致人于死命,所谓的失手只是刀子一不小心捅到了要害之处,受害人痛苦地倒在地上,然后是血,流了出来,染红一片。
在马达的印象中,死亡就应该这样的,流血,痛苦,然后失去知觉,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却充满了暴力。但今天,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外面那个小个子。
小个子教给自己一种非暴力的杀人方法。
此时,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嘴里堵着毛巾,他根本喊不出来,所以一切临死前的感受都是通过那双眼睛传达出来的,一双正在等死的眼睛,里面并没有多少痛苦,有的只是哀求,惊恐与绝望。
看着别人在慢慢等死,马达终于领悟到了杀人的快感。
一刀子捅出去,只是一种暴力的发泄,而让人在慢慢地去等死,经历着死亡前的恐惧,这才是真正的杀人的艺术。
马达不知道什么是艺术,却突然觉得内心中对飞机的杀人方式感到十分敬佩,他觉得自己内心中有一种野性被慢慢地唤醒了,此时他根本没有怜悯,只有享受,甚至根本听不到外面飞机对洪欣在说些什么。
马达沉浸在头一次杀人的快感中,他甚至根本没有想过,面前这个即将死去的年轻人到底是谁?也许那并不重要,生命在杀与被杀之间,是根本没有身份这个概念的。
洪欣吓坏了,不但是飞机所说的话,她的脑海中更多地浮现的是那个年轻人此时的样子,被水没过了头顶,气泡从嘴里鼻孔里向上升腾着,然后整个脸憋成了紫色的,一双眼睛睁得巨大,由于水层的折射而变形,黑白已经不太分明,变成了灰色,透着冰冷。
飞机的话说得越慢,这种恐惧就越加明显,洪欣仿佛与浴室中的那个年轻人一样感同身受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颤栗起来,寒意从飞机的刀子上传了过来。
“你饶了他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洪欣哀求道。
飞机笑了,将手中的刀子更贴近了洪欣的脖子:“其实我相信你说的,在医院的时候,我看过你的病历,疑似选择性失忆,我虽然不太懂,但我相信在这个时候你没有胆量骗我,”飞机活动了一下脖子,手中的刀子也微微地在洪欣的面前动了一下,这让洪欣神经绷得更紧了,“我想让你说一说骆红颖带你走后发生的一切,一天前的事情,你不会也选择性失忆了吗?”
面对两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洪欣根本没有其它的选择,于是便将自己与骆红颖逃出医院后的经历完整地述说了一遍。
飞机认真地听着洪欣的叙述,两件事立即引起他的注意。
“鱼塘,在哪里?”飞机追问道。
洪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认路的,真的,只知道在郊区。”
“她为什么带你去那里?”
洪欣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惊恐的表情:“她本想把我永远留在那个地方。”
飞机愣了一下,脸上随即浮现出一丝笑意,然后只是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说骆红颖换了一辆车,花了十几万?她哪来的钱?”
洪欣愣了一下,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飞机依旧把刀子架在洪欣的脖子上,眼睛盯着洪欣的眼睛,头也不转地对马达问道:“骆红颖很有钱吗?”
马达猛地惊醒了,此时浴盆中的水已经没过了年轻人的耳朵,很显然,年轻人耳朵里进水这让他感到十分难受,但死亡的恐惧已经让他根本不在乎这一切了,他只是做着徒劳的挣扎,但手脚身子被绑得很紧,布条被水浸过更增添几分力道。
“她好象没有什么钱,和杰哥分开没有多久她就辞职了!”马达回答道,“把这个人拽起来吗?”
虽然看着一个人慢慢地走向死亡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也唤起了马达心中的那份残忍,但这毕竟是杀人,理智让马达不得不提出这个问题来。
“先把他竖起来吧!”飞机想了一下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