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外走去,外面却走进几个侍卫。
我有个坏习惯,看人,喜欢先看眼睛。
抬头看了一会,觉得有些相熟一样。
我正思疑着似乎在哪里见过那带头的人,有些跛,有些冷厉。
无奈脑中没有什么印象,唉,是不是又敏感得多了。
一个侍卫叫:“张清,你也来了。易儿姑娘的箭法,好是厉害啊,皇上甚是欢喜。昨天也在这里和易儿姑娘骑马,今天也是,就不知什么时候,会封易儿姑娘为主子了。”
张清?皇后娘娘叫我去查一下张清。
是不是我能在他身上,我能找出一些关于灏的秘密之事来?一个侍卫?
灏在这里几天了,我以为,他只是来强健体,准备为开春的打仗而作准备。
“易儿姑娘是很不错的,对人好,而且身手极是好,皇上这几天都喜欢易儿姑娘陪伴着。做主子,快了,快了。指不定,易儿姑娘还会赏我们酒喝呢?”
灏喜欢谁,我是阻止不了的。
可是张清,我看了二眼那背影,真的好熟。
我等了一会,他还是没有出声。
可我还是坐了回去,轻声地叫:“你是张清?”
侍卫刻意地压下了脸,压低了声音道:“回慧妃娘娘的话,正是。”
这声音,越是压低了,越发的像一个人的。
我现在身份蛮高的,无妨用这些,来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指着一边的马道:“你替我牵来。”
众人不解,但是我不动声色,淡淡冷冷的,也不敢怎么议论和拒绝。
他去了,有些跛,似乎脚受过什么重伤一样。
有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但更多的人欢呼地叫着,抬头一看,是皇上和易儿又逐马追赶回来了。
他发现了我,眼前一亮。
跳了下马:“朕倒以为是春天到了,冬眠的虫出来了。”
看一边站着傲视我的人,轻笑地轻道:“那不是春天吗?”
他笑笑,牵了我的手到那台边坐下:“朕今天高兴,一会陪朕用午膳。”
含笑地点点头,张清跛着脚牵了马过来。
我看灏含笑的眸子中,带着些些的冷气。
真的是有秘密,我想也是,只是我一时之间想不出来,而他就回来了。
我站起来:“皇上,臣妾也去溜溜马。”
“朕陪你去。”他也站了起来,眼神冷扫过张清,眉冷凝了起来。
上了马,慢慢地往前走,到了那射箭的地方,看到几乎箭箭都在红心。
一支箭身,似乎有些利器穿过,断了一半。
他赞叹地笑着:“蔷蔷,这易儿,真是一个高手,箭术比朕更甚,百发百中,好是难得啊,这几天跟她比马术,箭术,收获甚大。”
我轻笑地听他说,说易儿的好,说易儿的厉害,说易儿的身手。
他大概不知道,他跟我说得最多的,全是易儿易儿。
蔷薇宫中有客,出来,并不见得就是怎么好。
风更冷,我缩着脖子:“我先回去了。”
“好,回去好好休息。”他也不介意我先走。
单马回去,滑下了马背,却看到一边刷马的易儿。
我笑笑,淡淡然地离开。
她想让我吃醋吗?总是出现在我的眼前,用一副高傲的脸孔来面对我。
其实,没有什么好吃醋的了。他后宫三宫六院,要是吃醋,我心里那不是酸涩得没有味道。
在我接受他的爱,去爱他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这些。
带着之桃离开,却不知要去哪里。
在外面喝足了冷风才回去,令我松了一口气的是,如贵妃和皇后娘娘走了。
司棋抱着孩子来房里找我,脸上是恼恨的气愤:“青蔷,那如贵妃也太放肆了,你知道她让人送我什么吗?她说我在蔷薇宫里,难得出房,着实是无聊,让人送来几盆秋日观赏的花,那些南天竹,可是有毒不能多闻的。她安的是什么心啊,气死我了。”
“丢了就好,不要生气。”抱过宝宝,轻柔地看着。再过些时辰,他一定会饿了,然后醒来,给他吃饱,一逗他,就会笑。
“青蔷我是怕连累你啊。”她眼光中满是感叹:“青蔷你对我这么好,万一有什么,就真的怕连累你。”
“不会的,别太担心了。司棋,怎么孩子一脸发红,总是扭来扭去,要哭的样子啊。”我摸摸他的额:“还有点热。”不像是肚子饿的时候。
我抱了一个多月,多少也能捉摸到他的一些规律。这真的很不对劲一样。
她一惊,脸色发白:“青蔷姐姐,你千万不要吓我。”
“是真的,你看看。”把孩子抱给她,慎重地说:“我看,快点让御医过来看看吧。”
“好好好。”她是紧张,一边扶着孩子的脸,轻轻地安慰着他。
一会御医过来,细细地诊断,然后问了一些孩子的事。
司棋道:“没有乱吃些什么,就中午喝了一些牛乳,就睡着了。”
一双眼焦急地看着御医,怀里紧紧地抱着孩子:“御医,皇子是什么原因啊,好烫啊,快说啊。”
“大概是吃的东西有些不干净了,慧妃娘娘可还有孩子吃剩的东西。”御医直接地问我。
“还有大半,他今天吃得不多,在我的房里。”
“之桃,快去取来。”这可不是小事。
真让人揪心啊,我知道什么叫树大惹风,有什么事,冲我来啊,为什么要对孩子下手。
这要是传出去,不是一件小事,势必会引起风波了,但愿不是牛乳的事情。
御医细细地诊断,然后笃定地道:“牛乳中加了一些急性毒药。”
我摇晃了下,揉揉额,冷静地道:“小蛮,你把今天蔷薇宫里着手准备这些的人都叫来。御医,你先帮孩子解毒。得。之桃,你马上请御医到如贵妃的宫里去看看,我担心,帝姬也喝了牛乳,也有些问题。”
在这当头,时间很是重要,一刻也不能耽搁。
我更想确定一下,帝姬是否也出了事。如果不是,那么这毒,就是司棋所下了,我不想这样去想,这样只会让人叹息,在我看来,母爱会大于一切,虎毒也不食子。
但是出了这些事,每一个人,都会成为下毒的人,包括我。
不慎重是不行,小皇子在蔷薇宫里,如果有什么三长二短,是我的失职和陷害,说也说不清楚。
司棋好是紧张,一直咬着唇看着御医下针。
几个宫女吓得发抖地缩成一团,委屈地哭诉着,不曾有什么下毒之事。
这些东西,我有些头痛,我不知要如何处理。
她们会被杀的,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有人因为我而死。
稍久,之桃急匆匆地回来,道:“小姐,如意宫的琳辰帝姬也出事了,现在昏迷不醒,如贵妃娘娘还以为她在睡觉,没想到。”
我定了定神,这事,有些棘手了。
不死人,是做不到平息之说。
司棋很是难过,呜呜地哭着。有些心烦意乱的,我很讨厌这些事,我都将宫里的是非,避得很远了,还是不会放过我。
心抽紧地痛着,到栏杆便吹着冷风。
皇上进来,众人跪了一地。只听到司棋呜咽的声音,好是伤心。
我深叹了一口气,是皇后,是如贵妃,还是司棋?谁我都不想去猜测的。
皇后坦厚温婉,而且相当的大度和无奈,我欣赏皇后那种淡然而不惊的心态。如贵妃和司棋,二个孩子的亲娘,不至于这般的毒。
可是毒,并没有致命,事情的闹大,就足够了。
灏走到司棋的身边,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孩子。御医确认道:“喝得不多,也不至于太严重,让小皇子吐出来,给他混和着喝些水和药下去,便可以的。”
他松了一口气,拍拍司棋的肩。
司棋虚弱地哭倒在他的怀里叫:“有人要害我和青蔷姐姐啊。”
“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安慰了一会,他走到我的身边,示意我跟他到僻落的一角,轻声道:“蔷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如何得知,我比你还不乐意见到这些。”
“这事,得好好处理了。”
我叹息:“我做不到,你让人来查吧。”我做不到杀人。
他略微地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又到一边去交待陈公公一些事。
如贵妃扑跌着进来,披头散发,一脸的恨和怒,指着我叫:“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了手。你还抱着她,说她聪明漂亮,一转眼,问她要不要喝牛乳,如今我的孩子,昏睡不醒了,孩子死了,我就跟你一命拼一命。”
灏拦着她,不然的话,她会扑上来,那恨意,要将我撕开。
我不知她是装疯,还是卖傻,还是是真的心里这么痛。
总之任谁看到,也不会心里难过的,众人所指,皆是我所为。
“皇上。”她哭得伤心,站也站不住,跌坐在地上,抓着他的衣服哭:“你宠爱慧妃娘娘,如儿都知道,如儿没有要跟她争宠。她怎么可以狠心得连孩子都不放过啊,帝姬还没有满一岁,她叫你的时候,多乖啊,现在可好,连醒都不会醒来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哭得一个凄惨,我闭上眼睛,不想看,想捂着耳朵,不想听。
“别胡说八道。无中生之事,朕还没有查清,就在这里乱嚷嚷。”灏生气了,威冷的声音,告诉所有的人,他在袒护着我。
我叹气,我宁愿他公事公办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该查我,就查我。
明人不做暗事,我倒也是不怕,我最恨就是往我身上泼脏水。
“不是青蔷姐姐。”司棋大声地叫着:“不关青蔷姐姐的事。”
“我只有一个孩子啊,我的帝姬,虽然不是皇子,也是我辛苦怀胎十月所生的,是我的命根子啊,皇上。”
灏无奈地扶起她,轻柔地安抚着:“别哭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御医在那边治着,过去看看。”
走出大厅,往我看来,有些叹气,没有说什么就走了。“青蔷,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司棋红着眼安慰我:“青蔷的善良,别人不知道,我哪里会不知道,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于你,做的手脚。”
“没事,孩子吐了一些东西,你带孩子先回去吧。”
她抱起孩子上阁楼,御医也告退了下去。
我站在正厅里,看着哭成一团的几个宫女。
我泪在眼里灼动着,对着她们,跪了下去。
“慧妃娘娘。”小蛮惊叫。
“小姐。”之桃要来扶我:“别难过,不会是你的。”
都不知我想的是什么吗?我看着宫女的泪眼,满是抱歉:“自古以后,连累的事,室友不少,你们在蔷薇宫里多时,我的为人,想必你们也清楚。”
“慧妃娘娘,快起来,奴婢们都相信,不关慧妃娘娘的事,一切的牛乳,慧妃娘娘也没有接手,也没有看啊。”
我知道,深叹了一口气,泪轻轻地滑下:“有人欲陷我而已,倒是你们,会成为替罪羔羊。”要想查得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也不想你们有什么事。”
“娘娘,奴婢们明白了,娘娘,有你这样的主子,奴婢们,死也甘心了。”
“是啊,娘娘,千万不要跪着我们,我们承受不起的。”
“娘娘。”
一室的人,哭得伤心欲绝,我捂着嘴,不让心里的痛呜咽出来。
一会,许多公公进来,要带走她们了。
我赶紧叫:“之桃,之桃,你快去拿笔来。无论如何,我不杀伯仁,伯仁终因我而死,让我可以补偿些你们,一定要,我知道这不能跟命的重要相提并论,可是,终究父母是养育你们,也是辛苦一场,在宫中为奴为婢,日子并不怎么的好过,如果可以选择,谁会想为奴。”
宫女哭得更大声,真个蔷薇宫里,都弥漫着伤感和死亡的气息。
我请她们,一定得给我真的地方,把她们的名字,一一地记下来。
我心里好痛,我觉得自己好无奈,我不想看着她们死的。
公公们将她们拉起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叫我救命。
泪水汹涌而出,等待她们的,只有死亡。
之桃扶我起来:“小姐,不要难过了,这或许就是命,每个人的命都是注定的。”
“我从来不相信命的。”
但这些,我无法改变。
杀了宫女,依然会说是我所指使的,这些,不算什么,我不会往心里而去。
几天都吃不下饭,睡不安枕。
每每惊起,都是一脸的惘然,一脑的沉重。
坐在镜前,看着自己的憔悴的脸,问之桃:“她们在哪里?”
“北林的一边,有个乱葬区,很偏落很偏落的地方,受了罪的人,处死都送到那里去,等几天之后,等得几天,再送到宫外的一个地方。”
我无力地抓着梳子:“之桃,你准备些一些东西,我得去祭拜她们一下。”
“嗯,小姐,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之桃也想去,在宫里,也是一场姐妹,之桃早就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让小蛮准备好一些的东西,贵重一些的,都托送到她们家里去,不要让她们伤心,就说,她们现在很得重用。”
有时候,不要知道是好一些的。
虽然都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好运一些是几年一出宫,宫里的白头宫女,也并不少见,要是待得出宫,也只能看到,万事皆改,人物全非,不知何处,才是家。
还没有到那乱葬岗,就能闻到恶心的臭味。
咬着唇瓣走,几个公公在那里骂骂咧咧的清理着尸体。
我让之桃使些钱财去疏通了内务使那边,让她们走得轻松一些。
几个宫女躺在地上,往日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那时我问灏,什么才是最珍贵。
他没有回答我,我就想说,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现在也更是让心里绞痛着。
纸钱纷飞,之桃将东西摆了出来。
我恭恭敬敬地朝她们磕了三个响头,看得那些公公都在咬耳朵,低声的议论。
走好吧,是你们的追,我,害你们冤死了。
风吹着纸钱,一直地飞,一直地飞,像是冷秋中最哀落的叶子一样,不情愿地落下。
“娘娘,这些,我们得运出宫去了。”
“小姐,我们回去吧。”之桃扶着我起来:“像小姐这样仁心至纯的,想必姐姐们地下有灵,也会安慰的。”
我站起,看着他们搬着尸体,送上了一平板车。
“小姐,你看。”之桃指着一身黑衣的尸体,惊吓地说:“那不是在北林你叫他钱吗的张清吗?”
我走近,看清楚那模样,的确是。
我问公公:“他是怎么死的?”倒是奇怪,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娘娘,在这里的人,能有怎么死的,一般都是见不得人的暗事儿。”
还有,还有好些侍卫,这可真奇怪。“这些,现在得也搬走吗?”
“都死了三天了,不搬走,非臭不可。娘娘,这里霉气重。”
死了三天,那不是我在北林见到他的时候,当天就死了。
灏眼中流过的冷意,这人,我蓦然地有了些联想。
尸体已经搬到平板车上,我跑过去:“请等一下,我想看一下他的脚。”
“娘娘,这不妥吧。霉气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