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的是单人病房,两个人一走,病房瞬间就安静了,一安静下来,祝颂就不由自主地被一种淡淡的恐惧笼罩。说白了,她也不过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在死亡现场待了那么久,怎么不会害怕?
她睡不着,更不敢睡。展承戈派来的人守在病房的门口,又是位男性,不好叫他进来陪着。祝颂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神经莫名紧绷,很紧张。
外面护士的脚步声,轻声交谈的声音,在她听来,都像是敲在心上,让她的神经更为紧绷。
忽然,她听到了一声敲窗护的声音。那声音非常小,但因为她原本就紧张竖着耳朵,所以听得很分明。祝颂一下子炸了,从床上坐起来,盯着那扇窗。因为害怕,她把窗帘拉了起来,此时什么也看不见。
敲窗的声音又响了一声。
祝颂咽了咽口水,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已经跳得不像话,全身有些发软。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叫出声来。一面在心里给自己反复按示: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没有鬼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不要怕,别怕。
靠着这样替自己打气,祝颂勉强镇定着。
那敲窗户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起来像是人的手指曲起来,轻轻地敲着窗。
似乎是见她没有反应,外面有人叫她:“颂颂?颂颂!颂颂?”
声音很小,是个男生。祝颂一下子站了起来。
既然是个男生,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哪怕是个鬼,她也和此鬼没有任何仇怨,没必要害怕。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此时就抱着这样的心理,缓缓地朝窗户走了过去,拉开了窗帘。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贴在玻璃上一张放大而诡异的脸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颂颂,是我……”可能是因为窗外站起来十分困难,所以来人贴在了窗上。祝颂认出来这是徐古的声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偷偷地朝病房外看了一眼,守在窗外的那个人露出半个后脑勺,并没有注意到房间内的情形。她这才轻手轻脚地窗户打开,放徐古进来。
“哥,你怎么回事?吓我一大跳!”祝颂刚才确实吓得够呛,现在嘴唇还是白的。
徐古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我也不想翻窗,但我又不想给你添麻烦。”
祝颂不敢让他坐在床边,便把椅子放在病床脚头靠墙的位置,这个地方从病房外面看不见。这才问:“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徐古嗔怪道:“你还问我?我当然是担心你会害怕,睡不着觉了。现在这个时间,你如果回家还不如待在医院呢。我想着你肯定没有出院,又担心你一个人太害怕。过来陪陪你。”
祝颂垂下了睫毛,半晌没有说话。
刚刚才被吓出来的冷汗,此刻似乎已经转化成了温泉,暖暖地在心间流淌。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怕是只有徐古了。
只是……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徐古见她不说话,以为是祝颂考虑到男女有别,毕竟她现在也是个大姑娘了。立刻保证:“你放心,我就在这儿坐着,你要是愿意说话呢,我就听你说说。如果你不想说,就好好睡一觉。你放心,我天亮以后再走。你只要想着我在这儿,就没有那么害怕了。什么妖魔鬼怪看到我,自然都不敢出现了……当然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那些东西的。你估且就当我是给你一个心理安慰吧。”
徐古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带着笑脸的,说完还像以往很多次那样,轻轻地拍了拍祝颂的肩以示安慰。可他仔细一看,发现祝颂低垂着的眼睛里,竟然有泪水落下来。那泪水砸在地上,立刻在上好的木质地板上砸出了一个水斑。
徐古闭了嘴,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地语气:“颂颂……”
祝颂一开始只是鼻子发酸,泪水怎么出来的也不知道。后来被徐古发现后,她是止也止不住了,眼泪流得更加汹涌。肩膀耸动,竟然是哭得不能自已了。
“你……颂颂,别哭了。”徐古知她委屈又害怕,想把她揽进怀里又不敢,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来一张,伸手却替祝颂擦眼泪。他的手伸在半空中,忽然被祝颂握住了手腕,不能再向前了。
祝颂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但深呼吸了好几次压抑着情绪。
徐古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难受像是起了风的海浪,一浪比一浪高,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这种时候,他倒是宁愿她能好好的哭一哭了,也没有现在要努力止住眼泪令人心疼。
“我,我没事……”祝颂深呼吸过后,抽走了徐古手上的纸巾,把眼睛和脸上的眼泪擦了。还抬手轻轻地揉了揉眼眶,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这才继续说:“我只是一时……刚刚我在这个房间里,一个人躺在床上,确实非常害怕。我听到护士的脚步声,说话声,窗外不知名的虫叫声,还有汽车鸣笛的声音,都觉得恐惧。但如果有一瞬间绝对安静了,我又更觉得害怕。哥……我真的害怕。”
徐古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我知道。”
祝颂从小就不是个胆大的孩子,虽然有些时候也像个女汉了一般,但其实骨子里是个小姑娘。怕黑,怕鬼,怕一切未知的黑暗的东西。小时候每次遇上打雷闪电,家里可能会停电,一停电,她就躲在被子里不出来。哪怕是盛夏,捂出一般汉,连头发都全部汗湿了,她也不出来。
这些徐古都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心疼,所以才想方设法的过来医院陪她。
虽然已经不能以男朋友的身份陪着她,甚至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变成自己想要的那种关系,但徐古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不能不管她,不能不去关心她。
哪怕永远只能默默地守护她,他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