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啊,人生。
五岁那年,周游最快乐的是吃上一口青条鱼,那是跨越大海,被冰封在无数个日夜的味道,那是那个时代那个家不可多得的美味。
七岁那年,周游最快乐的是跟着村里的小伙伴,一起走过田野,穿过村庄,来到读书的地方,那是那个时代那些孩子渴望的地方。
十岁那年,周游最快乐的是在夏天的傍晚,躺在屋外的竹床上,靠在妈妈的腿上,一边享受这母亲手中芭蕉扇的凉风,一边看着天空中小小的蝙蝠追逐着蚊虫,然后伸着手指着大喊着:“妈,你看,有蜻蜓!“那是周游最魂牵梦绕想要回去的时候。
但是,那年那个夏天,如果不是周游无聊瞎跑到那个村中大人们一直告诫着不要去的山,如果那个时候周游没有好奇的去摸那个不知道啥玩意的盒子,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鬼使神差般带回那个东西。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也许将来就不是那个将来,不过人生又哪来那么多是非对错如果也许呢,呵,这人生啊人生。
那年夏天,周游生病了,常常呕吐,头晕。父亲带着他去了医院,不见好转,又带着他去了邻近的村庄寻找各种神医。
那年夏天,周游吃够了各式各样的药,屁股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针。也不知道是哪位神医显灵,总之,那年冬天来临之前,周游渐渐好了起来,只是多了一项嗜睡的毛病。又也许是睡的多了,脑袋中常常出现各种各样的画面。
一开始,周游还告诉母亲,不过被当做小孩子睡糊涂了。后来嘛,周游也不再说了,因为周游发现,那些画面还挺好看,也比家中那台黑白电视上播放的要有趣的多得多了。只是,从那以后,周游就越来越少的和小伙伴玩了,呵,小孩子的乐趣。
十一岁那年,曾经是班里尖子生的周游成绩慢慢的倒退了,而且时常做些奇怪的动作,说些奇怪的语言。一开始还以为周游是犯病了,可是每当面对老师的时候,去了校医院看了也很正常,久而久之,也就多了个疑似多动症的称呼。
不过在那一年,周游的耳朵被拧了很多次,手心也常常被那个称作棍子的法宝安排的发热发烫。呵,为什么突然想到了法宝,这最多不过是个凡器罢了。于是那年,周游学会了一个词,低调。他不在乱动了,至少有人的时候不再了。直到,直到周游的成绩再也退无可退之后,周游终于被......解脱了。
往后几年,带过周游班级的老师总会发现,班上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学生,他安静,他在上课的时候目光总是盯着黑板,偶尔嘴中念念有词而无声,活脱脱的一个认真听讲的样子,但是一到测验的时候,成绩又总是一塌糊涂,弄得老师也是心中直嘀咕,不过看到试卷上那惨不忍睹确又写满整个试卷的答案就放弃了。
所以周游一直安静的这样待着,好在他也不打扰他人,所以老师也不管他。直到高三那年,别误会,周游没有突然崛起,也没有一飞冲天,只是周游突然发现如果这样下去,自己可能很快要结束快乐的“学习”生活,于是周游终于放弃了“人生思考”,开始认真学习。
这样努力了一个月后,周游开开心心的去参加高考了。那一年,周游有幸成为第一界先看分再填志愿的考生。
那一年,周游翻阅了为数不多的,几家分数够的学校招生简章后,终于选了一家,不远也不近的邻市学校。
只是,在临行前收拾行李时,周游意外翻出了一个人形玩偶,手指长,有头有身,确无手无脚无面,似玉翠绿,又犹如玻璃。
记忆翻滚,这是那年自己从山上带回来的,只是自己依稀记得那时候这东西还火红如火,也是自己被颜色吸引,才把它带回来的。嗯,好像,自己后来的事情和它有关,只是因为那时候回来不久就生病了,加之往后几年,自己又过于沉浸在做梦中,把它给忘了。
那么,带上它。
那年开学季,周游成为了一家三流大学的三流学生。也是在那年,这所学校多了一个安静或者说沉默内向的小透明学生。当满怀青春气息的骚年们正在球场上挥洒着汗水,在异性面前肆意的展示男性荷尔蒙时。周游在安静的看书,看小说和睡觉。因为周游发现眼前什么都没有的发呆会被人看成神经病,至少做一个小说迷还是不错的。
时光冉冉,岁月如梭。转眼间大学毕业了,周游开始找工作了。
为了填饱肚子,周游开始去找工作。不过,加班?再见。996?再见。朝九晚五双休,只是工资有点低?可以。就这样,周游勉强混个温饱,养活自己。
生活在继续,心中的念头也在继续。什么念头?那是“回家”的念头。每当工作结束,周游就回到自己租住的地方,安静的坐着,拿出那个小小的玉人偶。这是自从大学后就一直有的习惯,因为周游发现,当拿着玉人偶,自己就更容易去阅读脑海中那些记忆,仿佛他们本为一体,实际上确实是一体。
记忆是什么,记忆是经历,是看,是听,是学,是不管好与不好,想不想要,那些都会成为记忆。
当时光慢慢过去,当这么多年在脑海中看了越来越多的画面后,周游就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看的其实都是一个人的记忆。而这个人,就是手中的这个玉人偶,或者说是他活着的时候的记忆。
他死了,他活着的时候是一位星际寻宝者,而现在手中拿着的不过是他临死前,为了活命爆发全身灵力舍去身躯,凝聚的一具相胎。可惜,境界不够,最终还是失败了。这有着他全部记忆的半成品相胎也在穿越混沌通道时被泯灭了所有灵智和大部分胎体,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回家吗?盾王星紫竹秘境?那是你的孩子在的地方。他还等着你回去救他?临死前都不灭的执念吗?”周游站起身,看着房屋内那唯一一面用来照的巴掌大的镜子,镜子中那因为缺少运动而有些发福的脸,看着自己的眼睛,嗯,有些小,眼神也不犀利,也没有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不过,我也确实应该回趟家了,然后,就试着看能不能离开吧,如果能,就去救你的孩子。”周游自语道,“毕竟,我得了你的记忆。而且我也想去看看那些精彩而又神奇的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如你所见的那样精彩呢!完全由植物形成的星球,比地球还大的星空巨兽,在宇宙中流淌的海洋,还有哪些神奇的种族......我,也想去看看呢!”。
周游其实是个感性的人,也极易被感动。虽然他”经历“了那么多悲欢离合,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但他始终分得清什么是现实,什么又只能是记忆,即使这记忆再如此的让人感同身受。
不过这么多年的一个人世界,周游明白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孤立了,又或者说是自己孤立了整个世界。当孤独变成一种习惯,就很难再走出来了。
周游有时候也会想像,如果有一天自己突然要死了,当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病床前又会有什么人来看自己。回想自己这一生,真实的自己又经历过怎样开心的,幸福的事儿,又遇到过多少真心的人。
这一天,他坐在床前,听着窗外空调管道的滴水声,想着想着,想着想着,睡着了。
这一年春,是一个周末,周游坐着火车回老家看望父母,吃着母亲做的雪菜烧肉,油煎秋刀鱼,周游照旧吃了两碗大米饭,然后再添了一晚西红柿蛋汤,放下筷子,打了个嗝,很饱。
“咋了,吃饱了,多吃点,在外面吃不到合口的吧,看你最近像是瘦了。”周妈道。
“没呢,妈。”周游拍了拍有点凸出的肚子,“是瘦了点,我减肥呢。”
“减肥也不能忘了吃饭啊!”
“知道了,妈,哥嫂子带着二宝他们这次旅游多久回来啊,侄女上学还是她姥姥接吗?“
“快了,我们也不知道,随他们开心了,老大是她姥姥接上学,晚上也住在她姥姥家。”
“嗯,对了咱家猫呢,怎么一直没看到,这都中午了,也不回来吃饭?”
“死了。”
“死了?怎么会,上次回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嘛?”周游想着家里那只猫,上次回来还见着在外面晒太阳呢。
“不知道,可能吃了啥,也可能是老了,都十几年了。前两天看着不对劲,走路歪歪扭扭的,后来就再也没见回来。”
“嗯,哎,也许,过两天,又会出现呢.......”
后来,周游再也没见过家里那只猫。她就像以前养过的几只猫狗一样,出现在你的生命力,带给你欢乐,有的陪伴你几天,有的陪伴你十几年,但终究会在某一天,或这或那,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这一晚,周游坐在阳台上,看着天空被乌云遮住的忽明忽暗的月亮,就好像自己的心。这晚周游没了睡意,倚着墙壁坐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