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还他妈晴天。”白良珏趴在健身房的二楼窗台,看着窗外阴沉的天,不禁爆出了粗鄙之语,“真扫兴。”
阴沉的天空很快就掉下了雨点。白良珏关上窗户席地而坐,在窗台旁边坐着玩手机。
边靖就是白良珏无聊的生活跳过的一个路人,就算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白良珏也不会觉得可惜。
反倒是胡浅泽交给他的那个加密信让他十分感兴趣。
胡浅泽这个人平时会考虑很多东西,并且相当会算计。他的每个举动都带有实质性意义,当初在部队时,胡浅泽就是队长,几乎每次行动都是完美收场。
现在胡浅泽提前把信发给了白良珏,就一定会考虑到白良珏那个害死无数猫的好奇心。
同样的,胡浅泽也可能猜到了白良珏会这么想。不过说到底,他既然把信直接给了白良珏,就一定不会在意白良珏什么时间去看。
白良珏怎么可能忍得住,什么狗屁胡浅泽全都忘脑后,打开了那封邮件。
当白良珏看完第一遍的时候,就已经不淡定了。这封信,白良珏反反复复看了三遍,确定没有任何看错的地方。
又给胡浅泽打了电话,胡浅泽却将他拉黑了,而白良珏又没其他人的电话。
气的白良珏捶了一下地板,整个健身房都被这一声捶地板吓到了。
信里提到的东西,白良珏需要亲自去确认。简单换了身衣服,跟昨天闹事的大块头交代了几句。
“我说良哥,你这是把这儿托付给我了?”大块头说,“啥事这么着急啊?相亲啊?”
“滚,别问。”白良珏说,“过两天我就回来。”
白良珏说别问,大块头就没再继续问,单看这一点还是比边靖聪明的。
白良珏出门就打了辆车,火急火燎去医院拆右手的石膏。原本打算再过两天拆石膏,但是护士和医生都拗不过白良珏。
无奈之下,只能提前拆石膏。白良珏惊人的恢复力,让医生和护士都叹为观止,这两天带着石膏似乎是多余的,早就该拆了。
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无论是边靖还是信里的内容,都是关于胡浅泽的烂摊子,并且麻烦到需要用两只手。
“喂。”白良珏出了医院,蹲在外面的台阶上,给洪警官打了个电话,“洪叔,是我。”
“小白啊,怎么了?”洪警官那头有其他警员交谈的声音。
“早上的案子,我想起来一些线索。”白良珏说,“您还在现场吗?”
“在的,在的。”洪警官连声应道。
白良珏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感觉,还有那栋灰扑扑的公寓楼。
“我们那栋公寓楼总共是六层。”白良珏闭着眼睛回想,“如果是我猜想的样子,您应该把所有楼层都调查一遍。”
“什么意思?”
“有这么一种能力,能创造出独立的空间,来映射现实的空间。”白良珏能想到这个能力的所有用途,“通俗的说,如果这个能力者在四楼映射空间,可以将在地面上玩的小孩子投放到相同于楼顶的高度。”
“这……”洪警官对白良珏的说法半信半疑,因为洪警官还真的没遇到过这种能力者。
“照你这么说,那从六楼下来的,只是孩子的映射影像?”洪警官问。
要说空间系的能力者,基本上都是抢手的人才,根本就不会存在空间系能力者用能力作案的事。
“洪叔,在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你会和你做出同样的动作。同样,孩子的影像从六楼掉下去,真正的孩子就从地面飞到了六楼。”白良珏站起来走到了路边,“但是影像落地的瞬间,孩子就已经摔死了,而这一瞬间凶手结束了他的映射,本就死亡的孩子就又再次掉落,嗝屁的更彻底。当然,这只是推测,这个犯人未必站在三楼或四楼的位置。”
“这……”洪警官依然半信半疑,“小白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影像应该遵循本体的动作,不是吗?”
“二次映射本体。”白良珏穿着雨衣走在路边,时不时看眼周围的楼房。
白良珏也不太敢相信,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变态,居然对孩子出手。
白良珏接着又解释了一下。
犯人站在四楼先锁定了地上玩的孩子,然后投射影子到六楼。犯人的位置就在真身与影像的垂直平分线上,如果犯人自己改变了映射角度,再次映射真身,那么就会有两个不同高度的影像在不同位置坠落,并把真身抬起。
如果是六楼楼顶,同样可以办到。
“这么说……”洪警官感觉到背脊发凉。
两个自己杀了另一个自己。
这等人物想要杀人,似乎站在高楼就可以了。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洪警官问。
“见面再细说吧。”白良珏不想透露出自己有多么激动,只能先找个借口挂了电话。
这名能力者的信息是胡浅泽给的,夹在电子信里面,想必胡浅泽也找这号人物找了很久很久。
如果自己的推测正确,这个犯人很有可能……站在自己门前完成了这桩杀人案,自己却没有发现。
九年前白良珏特种兵退伍前的最后一个任务中,似乎遇到了同样的将空间当成自己玩具一样的能力者。
从那时候起,白良珏就非常讨厌能力,它给世界带来的绝对不是创新,是混乱,是真正的文明破灭。
那次任务经历了血的洗礼,勉强得到了重要的情报,但整个队伍只有四个人活着回来了。
如果……
如果当时是白良珏和他交手的话,绝对不会有那么多战友牺牲。
只是白良珏为了完成胡浅泽交给他的,只有他才能办到的任务,白良珏不得不以战友的生命当做掩护。
现在回想起来,白良珏当时非常害怕,由自己能力感官放大的无限恐惧。
白良珏停在了十字路口,等待红绿灯,路边的积水中倒映出自己的脸,一张不会老去的脸。
这么多年没有改变的容颜,或许就是为了让他去复仇,让残忍的凶手想起当年的自己。
无论对方是谁,都必须以血偿还。
白良珏踩破了积水中自己的脸,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过去。
来势汹汹的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络轮的……建筑师?”裴蓝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我记得……你好像跟我提起过这个人。”
“络轮安保,乌云生物研究,陈港合作社。这三家是当初合作的伙伴,后来因为十年前的太平洋事件,关系破裂。”胡浅泽坐在公交站牌的长椅上给那位代号建筑师的人发了短信,“他们分了家当,各干各的了。”
听到“实验体”这三个字,裴蓝总是不自觉的看向边靖。
边靖对这些陈年往事的兴趣程度并不高,边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听说有一半的实验体都不在乌云。”边靖站在一旁问,“他们去哪里了。”
“目前知道下落的,乌云有五位。络轮和陈港各有一位。咱们这里有你和加奈露。”胡浅泽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有些过分,但是我并不希望你们这样的能力者流入社会。”
“所以,你也是认同了,我们不是一个档次的人,这个观点,对吗?”边靖的话忽然能听出一点凉薄的味道。
“不是的,边靖。”胡浅泽抬头看着边靖,“区分人和人身份地位的是灵魂,从来都不是肉体。”
灵魂。
边靖很想知道,自己沉睡了十多年的身体,灵魂是不是也沉睡了十多年。如果不是,那它这么多年在干什么?
“这个答案,满意吗。”胡浅泽笑了笑。
“不满意。”边靖直话直说,完全不给胡浅泽面子。
闪电刹那之间点亮了整个天空。
“你还是蛮有意思的。”胡浅泽没有生气,笑着问:“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答案呢?”
“不知道。”
边靖回答完这一声后,惊雷清点了世界,不会说话的暴雨取代了三人的聊天。
边靖所说的不知道,不代表自己没有想法,终会有一天,边靖会把这个不知道变成答案。
那个代号建筑师的人,很快就乘着大雨开车到了这边。
建筑师把车窗放了下来,一股玫瑰花香扑面而来,“老胡。”
“还挺快啊,又换新车了?”胡浅泽笑着道。
“老胡你这好眼力,不像眼睛有毛病的人。”建筑师从车上下来。
奇怪的是,建筑师下来的时候,头上的雨都被挡住了,像是有一把透明的大伞。
“你这话说的。”胡浅泽笑了笑。
“胳膊怎么整得?你们在这儿……”建筑师偶然之间看到了边靖,要说的话就咽了回去。
边靖和建筑师对视着。
胡浅泽为了缓和尴尬,拉着建筑师去旁边拿行李箱。
“他怎么在这儿?”建筑师压着声音问。
“这个回头再跟你解释。”胡浅泽说,“话说,你认识他?”
“当然,而且……”
“回头再说了。”
建筑师瞄了边靖一眼。
“他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记得你?他不是……”胡浅泽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建筑师没有理会胡浅泽,甩开胡浅泽的胳膊走向边靖。
对于胡浅泽的反应,建筑师也察觉到奇怪。唯一的原因就是,胡浅泽并不全知道关于边靖的事,所以自己也不能说透。
这是个不足挂齿,但细思极恐的秘密。
“你好,我叫程清治。”建筑师伸出了手。
程清治是建筑师的真名。程清治看上去挺年轻的,鼻梁很高,留着背头。
至于是不是像白良珏那老妖怪一样不会变老,这个就不清楚了。
“我叫边靖。”边靖嘴上回应了程清治,但是不懂握手的含义,就没有伸出手。
“看来你是真的想不起来了。”程清治勾了勾嘴角道,“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边靖式冷漠。
胡浅泽在一旁插嘴道:“你多大啊,就在这儿装老头。”
“你看着还跟二十岁的呢,实际上都快四十了,我就不能冻龄了吗?”程清治挑了下眉毛。
程清治接着对边靖说:“想不起来没事,现在可得给我记好啊。”
边靖对程清治的印象一点也没有,关于程清治的记忆完全不属于加奈露交给边靖的本能范围。
之后又简单聊了几句,程清治就开车带着他们离开了。
程清治虽然属于络轮安保的人,实际上络轮安保不会交给他什么保镖之类的任务。
反倒是给他一些督察和记账的任务,时不时就放假,很是清闲。
程清治坐在驾驶座从后视镜看边靖,吹了一声口哨,“边靖,你猜猜我是几号实验体。”
裴蓝诧异地看了程清治一眼。
程清治说话就像开玩笑一样,压根就不在意自己曾经是十六个实验体之一的事情。
这感觉,跟加奈露认为实验体比普通人尊贵,还有着天差地别。
程清治认可了这个事实,并接受了它。
“不知道。”
“猜一猜,错了也没事。”
不知何时,边靖已经能看明白笑容带来的不同含义,今天的杨然的笑就没有程清治的笑具有真实性。
程清治是边靖目前见过的人中,笑的最舒服的人,当然,也不乏那些没咋笑的人。
比如快奔四十的白大爷。
“十号。”边靖说。
“我去,老胡你是不是告诉他了?”程清治扭头看了一眼边靖,又瞪着副驾驶的胡浅泽。
“我可啥都没说啊。”胡浅泽说。
程清治笑了笑,继续开车。
……
看着窗外的大暴雨和忽然闪过的雷电,焦躁火气就从幕的头顶窜了出来。
“咱们是来查那件事的。”幕瞪着杨然,“你在那嘚瑟什么?”
“帮你的安保小队报个仇。”杨然笑道,“虽然,你的小队员们没什么事,已经都康复了。”
幕瞪着杨然,仿佛要把杨然按着肉食菜谱上的每道菜做一遍。
“你俩天天吵架,有意思吗?”鸭舌帽男瘫倒在沙发上,打着哈欠。
杨然走到餐桌前倒了杯牛奶说:“他就是害怕打雷,没事找话说。”
“去你妈的。”幕直接走过来从杨然手里夺过杯子,“你才没事找话。”
幕夺过那杯牛奶后一口干了。
杨然笑了笑:“这么说,你害怕打雷喽?”
“滚,就不乐意听你废话。”
幕在鸭舌帽男旁边同款姿势瘫倒在沙发上。
“你俩不说相声真是个损失。”鸭舌帽男找个沙发垫子,窝在一旁打算睡觉。
“你算哪根葱。”幕又瞪着鸭舌帽男。
“我们是第一次分配到同一个工作吧?少峰。”杨然在一旁喝着牛奶。
杨然喝牛奶,可以把牛奶喝成普通人喝不起的样子。
百鸟是鸭舌帽男的代号,平时在乌云的工作就是出去搜集素材,偶尔保护一下乌云总裁的人身安全。
百鸟的真名是杜少峰,这个情报少有人知道。杨然在准备的时候就调查过,杜少峰是个富家纨绔子弟。
“当然。”杜少峰说,“不过,鸷鸟之不群兮。行动这方面,我不会完全听你的。”
杨然含着杯沿微笑着道:“没关系。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杨然微笑时的眼神,带有透彻了一切的寒意。
“我不会很人道地办事。这样不是很合拍吗?”杨然说。
杨然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一声清脆的声音,模糊了善恶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