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花魁传情
龙一鸣接过信笺:淡紫色的信封面,淡雅的幽香,正面用楷书端秀地写着“龙一鸣先生台启”,并盖有“东堤花舫”的朱印。
“龙大侦探,看来你又有艳福了!”赵阿四这个家伙果然是三句不离“本行”。
龙一鸣没有理他,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方白手绢。“噢,是香云纱……”龙一鸣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看自然就知道这方白手绢是有着“软黄金”之称的岭南特产香云纱。
洁白的香云纱边角上绣了一个字:“仙”。
“哗!不得了!龙大侦探,我都讲你有艳福了!”多管闲事的赵阿四竟然还赖在龙一鸣身边没走。
“阿四,你认得这方手绢?”
“龙大侦探,亏你平时还自命风流。”赵阿四得意起来了,“竟然连东堤花舫的云仙姑娘都不认识?这方手绢应该就是她的信物。”
“东堤花舫,这个我自然知道——羊城最豪华富丽、最纸醉金迷的‘销金窝’。但是,这位云仙姑娘……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这位云仙姑娘嘛,简直……简直就是我们男人梦中女神!”
“阿四,你条友怎么朝三暮四的?难道你忘记了你的阿香姐了?”
“大侦探,你放心!我阿四虽然是穷鬼一个,但胜在用情还是很专一的,不会对阿香姐有二心的。”赵阿四原本世故油滑的脸上竟闪现出一丝诚恳。
赵阿四接着叹气道:“唉,但试问天底下,又有多少男人对云仙姑娘不动心呢?”
这个家伙刚刚才说对自己的心上人没有二心,也许这就是男人的劣根吧。
龙一鸣好奇问道:“难道这位云仙姑娘真是仙女下凡尘?”
赵阿四给龙一鸣的茶壶加了一些热水,道:“这位云仙姑娘啊,全名叫花云仙,本来是戏班里的正印花旦,样貌身段唱功都可谓是湿水棉花——无得弹的。但是后来战乱频繁,戏班被逼解散,云仙姑娘迫于生计,走投无路就去了东堤花舫。”
“可惜了这女子……”龙一鸣不禁叹道。
“就在前一段时间”赵阿四接着道,“由本地《天游报》牵头搞了一次全城的‘选花魁’。哗,好鬼热闹!有钱佬也好,穷鬼也好,都兴冲冲地参与投票。最后,云仙姑娘众望所归,夺得了本次的‘花魁’!”
“难怪你说她是男人的梦中女神……”
“对了对了,我记得了。那段时间,你刚好去了北平办案。所以,你没有听说云仙姑娘的新闻。如果你当时在羊城,说不定也会……”
龙一鸣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问道:“阿四,你可曾见过这位云仙姑娘?”
“见她?哪有这么容易!”赵阿四竟一脸傲骄起来,“云仙姑娘本来就是东堤花舫的‘红牌阿姑’,多少有钱佬为博红颜一笑而一掷千金!自从云仙姑娘当上‘花魁’之后,客人要见她一面,听说都要提前三个月预约!”
“如此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错!”龙一鸣得意地扬起那方散发着幽香的白手绢。
“对对,还是龙大侦探犀利!一回来就能收获云仙姑娘的芳心,可能云仙姑娘也仰慕龙大侦探的大名——真是美人配英雄啊!”
千穿百穿,牛皮不穿。当一个男人被称为英雄时,美人自然是绝配。
“承你贵言!”龙一鸣摸了一块银元塞到赵阿四手里——这银元当然不止是为了他的奉承,主要是为了他提供的情报。对于龙一鸣而言,礼尚往来的情报才是可靠的。
赵阿四谢过走了,龙一鸣方从信封里摸出一张洁白的纸片:“龙先生:今晚八时恭候。云仙。”
果然是花云仙约自己。今晚八时?这位花云仙姑娘为何如此着急要见我?是真如赵阿四所说的慕名求见吧?还是她有事相求?……龙一鸣心中不禁疑团泛起。
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治饱肚子再说!对于暂时无法预知的答案,龙一鸣总是先放在一边,而不去杞人忧天。
于是,龙一鸣呷了一口清香喷鼻的碧螺春,顿时胃口大开,便在餐桌上风卷残云起来。
大快朵颐之后,龙一鸣心满意足地迈出陶陶居。
他找了一个公共电话亭,拨了个电话给山河侦探社。接电话的正是社长司徒山河。
在电话中,龙一鸣了解到:今天一大早,有个跑腿的来到山河侦探社,送上东堤花舫的信笺,说有急事要交给龙一鸣先生。
司徒山河猜想龙一鸣会到陶陶居饮茶吃饭,便叫跑腿的去陶陶居找找看。
“跑腿的有没有说对方找我有没什么事?”龙一鸣追问道。
司徒山河道:“没有……是不是你小子在人家那里留下了什么‘风流债’?”
“放屁!”龙一鸣没等司徒山河笑出声来,就挂断了电话。
走出电话亭,龙一鸣想找一间理发店,好好收拾一下,以便晚上去会一会那位“万人迷”花云仙。
走到街口转弯处,龙一鸣忽觉自己的裤腿被轻轻地拽了一下。低头一看:一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母子。
“先生,行行好吧!菩萨会保佑您的。”讨乞的女人喃喃道,眼神却不敢直视。
心生怜悯,龙一鸣便掏出两块大洋交到那个讨乞男孩手里。
男孩年约七八岁,皮黄骨瘦,颧骨突出,双眼却是炯炯发亮。接过大洋,母子二子对龙一鸣自然是千恩万谢。
可是没走几步,龙一鸣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喧闹。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带着一群马仔,凶神恶煞地围着那对讨乞的母子。
彪形大汉身穿黑色唐装,满脸横肉,破口大骂道:“丢那妈!你们想在西关的地头揾食,问过我十三太保没有?”
讨乞的女人连忙磕头道:“大人不记小人过,求十三爷可怜我两母子,给条生路吧!”
“生路?有钱就有生路!”话音刚落,十三太保就一把抢走了母子手上那两块大洋。
哪料,那个男孩却毫不示弱,如灵猴上树般,一下子就攀上十三太保魁梧的身子,想夺回那大洋。
只见那十三太保身形虽庞大,但身手一点不笨。他右手反身一抓,抓住了男孩的大腿,再用力向前一拖,就将那男孩如小猫般甩出数米开外。随着那个讨乞女人的一声凄叫,男孩便重重地跌到地上。
然而,男孩显然是久经摔打,竟连脸上绽出的鲜血也不去擦拭,更没叫痛。他从地上随手抄起一条粗木棍,以同样快的速度冲到十三太保面前,高高跃起,迎面就是一棍抽将过去。
在围观的人中,有人暗自喝彩,也有人难免担心。
要知道,十三太保能在西关一带称王称霸,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牛高马大和心狠手辣,更在于他自恃拜过师傅,练就了一身强横霸道的武功。
只见十三太保不闪不躲,砂煲般大的拳头迎着那木棍一击,粗大的木棍竟应声断成两截。他的拳势不减,直冲男孩脸门。
围观的众人不禁惊呼起来,眼见那男孩的脸门就要开花!
说时迟,那时快。“嗖”的一声劲响,一道银光划空而至。
十三太保的铁拳并没打到男孩,却被一块硬物应声击中。他似乎听到自己手指骨折的声音,雄壮的身躯被震得倒退几步,手掌已是皮裂血溅。
他的手下从地上拾起那硬物,惊道:“十三爷,是……是块大洋!”
“丢那妈!边条契弟胆敢暗算本……”
他话音未落,“嗖”的一声劲响,人群中又一道银光闪耀,直击十三太保的咽喉要害。
十三太保毕竟是练家子,脖子急忙一侧,顺势就地打了个滚,光鲜亮丽的唐装上顿时粘满灰尘——虽躲过一击,但姿态却甚为狼狈。
可是,一道鲜血还是顺着他的脖子右侧流了下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十三太保不禁暗忖:此处必有高手,好汉不吃眼前亏。
于是,十三太保指着那两母子嚷道:“死僆仔!今日本大爷心情好,先放你一马。以后你们就没那么好彩了!”说完对他的手下挥了挥手,“弟兄们,我们走!去饮花酒!”这个十三太保果然是跌落地都要楋翻揸沙——死也要面子。
待十三太保一行人走远,龙一鸣方走上进去,摸着男孩的头,“小兄弟,还痛吗?”
男孩倔强地摇了摇头。
龙一鸣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大洋,交给男孩。
“先生,我知道,刚才是您出手相救的,对吧?”男孩眼眶盈泪问道。
“是不是我并不重要,公道自在人心。”龙一鸣笑了笑,“小兄弟,你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将来要好好保护妈妈!”
男孩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告别了那对母子,龙一鸣不禁感慨起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面对邪恶势力,需要更多的人勇敢地站出来。像是保护自己宝贵生命般,去匡扶公平正义。希望男孩长大后,能成为这种勇敢正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