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下岗,企业单位破产,似狂潮一样袭卷这整个城市,据说只有涉及国家军事及经济命脉的企业,才可能得到国家补贴,保持现状生存下去。
很多单位停产了,还在生产的单位也朝不保夕人心惶惶。有技术专长的人,成群地开始拥向广东、浙江这些个体经济发展好的地方。
聂荣突然地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广东、浙江这些地方个体经济,发展的哪么好,而内地经济却举步艰难寸步难行呢?。
在与柴油机配套单位中,有几家浙江的个体户,他们正常送货。在送货时还打听联系厂里有技能的人,约这些人去他们哪里做事,开出的工价比这边高出一倍多。
葛良己在暗中约一些人去浙江,他跟聂荣是多年朋友,所以这事他没瞒着聂荣。
葛良是个能吃苦的人,据他自己说,年轻时每下了班就去百货店装单车,装一辆二十元钱,哪还是八十年代。即便现在下班后还出去做事,车、磨、刨、铣他都会。常接些小零件的在车间下班后做。他与聂荣认识是在聂荣那做了几个月事。
聂荣在他这里打听些柴油机厂情况。他是产品车间调度,对这些方面知道的很多。
人是利已的,现实生活中许多人都是盯着钱看,不会去看你的品质。有权有钱就叫人羡慕,至于到哪天你背时,这些人又会幸灾乐祸。
聂荣一直观注柴油机厂动态,好消息没有,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今年订货会议产量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一,好在出口外单比较好。
柴油机厂虽然效益不好,但去年底还是在厂区后面,一块空地上内部集资建房。
葛良也报了名,交了钱。这时正赶上女儿高考,结果出来后女儿竟考上了。这让他又喜又忧,喜的是女儿考上大学,他事先並没抱多大希望。忧的是这要交学费,大学要读四年,这四年的学费,吃、穿。要是往年单位效益好这不算什么,但如今单位朝不保夕,这让他感到了紧迫感。考虑来考虑去,他和老婆商量好,房子不买了。做出这个决断后不二天,聂荣到柴油机厂看厂里生产情况。
往日来,到吃饭时,总会叫上几个厂里车间里的领导一起去喝酒。现在效益不好了,要债的人挤满了办公楼,大家阴沉着脸,也没了平时的热情。
下班时葛良碰到聂荣,便叫他去家里吃饭。聂荣常去他家吃饭,这时正想多打听一些厂里情况,便跟着葛良去了他家。
葛良住单位老式房,这房一通线。他老婆是厂医务室的。
二人坐厅里,他老婆做饭。
“厂里情况怎么样?”聂荣尽管知道很多情况,但还是忍不住的问。
葛良阴沉的脸难为的一笑说:“情况你都知道,困难的很。银行不放贷,销售出去的产品钱又回不来。”
“哪厂领导没有什么举措吗?”
“在想办法找市里领导出面,让银行贷款。你也看见了,拖儿带女的,扶老携幼的,残疾的什么人都来了。配套郎,财务部里茶馆似的坐满了人。厂长办公室整天关着门,厂长待在里面都不敢出来。”
“有点好消息没有。”聂荣问。
葛良摇头。
“你款走的怎么样?上礼拜送货给了多少钱给你?”
“给了点,拿去买材料的钱都不夠。”
“你不是有关系吗?去找银行信贷员看看。不过要是没钱还是没钱。要不你拖些产品去买,这时候拿点算点。”
“拿货,要想拿货我早拿了。哪很麻烦的。拖货,还要找地方销,即便找到地方去销还不一定有钱。”
“有很多单位起诉了,你知道吗?”。葛良问。
“知道。”
说起这事,聂荣想起上午去办公楼。他和所有债主一样,没目地的在办公楼里,楼上楼下地走。在厂行政部,他看见法官送传票。法院里人穿着制服。行政部办公室坐着一个女人。
“这是传票,十八号上午九点开庭。”法官说。
哪女人头也不抬,不知道在哪写什么。
“这传单我送到了,记得十八号上午九点单位一定要派人去。”
“哪就不知道。”女人答。“我又不是领导,谁知道有不有人去。”
“欠人钱领导都找不到,态度也不好,不知你们这单位是怎么搞的。”法院人显得有了脾气,愤然道。
“这些话不要跟我说,要告去告好了,至于去不去不管我事,你去和领导说。”显然这女人不买法院的账。
法官无奈地站起身悻悻地走了。
聂荣己听说,市里下了文,本市法院不能受理起诉柴油机厂经济案。这应是下文前起诉的单位。
“你没想到起诉吗?你可以起诉找柴油机厂要钱。”葛良说。这是真朋友的话,他替他考虑,到这时候替你想的人不多。
“哪关系不是破裂了吗?”
“现在还谈什么关系,要到钱就不错了。”
聂荣一直没想走这步,走这一步对他是艰难的,除非万不得以。
“集资建房的钱,我己要求退了,女儿要上四年大学,单位要是效益不好,我怕到时没钱交学费。还要吃,还要穿。这事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不买房,先供女儿上大学再说。你想要是因为我上不了大学,她这一辈子还不会怨死我,而我也会后悔一辈子的。”葛良用低沉的声音说。面色忧暗。
“哪指标有人要吗?”
“有。我说要退马上就有人找到我。这是厂里内部集资,自己的土地,要是在外面买,同样面积要多出二、三十万。”
“要的呐。女儿要是书读出来了,是最大的事,这关系到她的一辈子,她好过你们也会好过些。”聂荣不能肯定葛良这事做的对不对。但他这小心的想法也没错,他是替女儿考虑,出发点就没错。但在心里聂荣却认为,葛良应该不是单为女儿读书的事,而是又不是没房子住,单位效益不好,人心惶惶,这时候去买房?。过生活的人有过生活人的想法,吃过苦的人有吃过苦人的想法。有房子住,正如有车开,也不必非要买辆新车开,何况要这么多钱。和很多犹豫不觉的人一样,反复地想一个问题,会后悔的。葛良夫妻俩应该也是的。
“要是单位还这样下去,我准备去浙江。哪边老板叫我去,工资都谈好了。钱比这边多的多,包吃包住,来回路费报销。象五一、十一、过年都有长假。我去还会俏几个人,出门有几个人好相互照应,有个事也有人帮忙。”
这消息对葛良好,对聂荣却不是好消息。
“也好,什么国企不国企,不象原先有个单位就能待一辈子。现在是哪有钱去哪。”
“在外面做一年相当这里做三、四年,去做五年,到时回来养老。你也考虑下,如不好做就收手,虽说赚的多,这贴钱做欠账,有什么做受。”
这些话是实话,但听了叫人难受。一个人对自己幸苦劳累,和努力奋斗出来的成果,是不忍舍弃的。这里有汗水,有青春,有体力,有脑力,有无数个曰日夜夜,有无数金钱。聂荣认为自己运气不好,不是遇上这国家企业体制改革,金融体制调整,他这一辈子会很好过的。自己几乎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关系网。每个环节都倾注了心血,甜言蜜语低声下气,托关系,请吃请喝送礼送钱。天底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无原无故的爱和天上掉馅饼,一切都是自己费尽心机流血流汗换来的。要舍弃怎么舍得。
“看看再说吧!市里下文到法院,不能受理,要起诉现在也迟了。”
形势是不好,要保证产值必要有大批量产品加工。防爆电器是做防护罩,全是冷作件,如要上批量工装夹具都要跟上。现在这种市场形势,防曝电器也不知能维持多久。常毅是做矿山机械产品的,据黎娅说情况也不好。国家关闭小煤窑,限制私人开矿,乱开采,这市场极度萎缩。加上大气候不好。只看文山哪批齿轮轴怎么样,也就要靠他了。
朱主任是提示他早点起诉,冯志让他观注国家政策,李淮建议加大投入。聂荣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国家实行这些改革措施,是前所未有,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他就更不知道。他目前可做的是等待、坚持。坚持等待。大船烂了还有三百根钉,他不相信几千人的大厂,就这样倒闭了。几千工人啊!几百个家庭,他不相信。应该是重组,应该是进行调整后进行重组,或改弦更张的重新挂牌。老账一笔钩销,重新筹资和贷款。有很多这种企业,为摆脱包袱摆脱多年的债务,会利用国家政策从新挂牌。
聂荣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一个时代的变革是任何人阻挡不了的,何况象他这种小人物。目前只有靠运气,运气好便可有转机,希望柴油机厂能恢复正常生产,希望防爆电器厂业务能得到扩展,再是文山的齿轮轴加工业务能尽快到位。
人是多么渺小,当遇到天灾人祸时,在遇到时代变革,你是无法抵抗,只能忍受,只能忍耐。但必须要坚持住,做最大的努力。在这时候没人帮你,只能靠自己。
这时候聂荣又想到姨妹子卓娅的婚事,对这事他一只挂念。这事成与败也关系到他,只要结婚,他就是姐夫,哪么他可以和妹夫说一说,这以后的业务他就偏向华雅博集团业务,到那时就好了,什么都好了。只要赚了钱就加速转型,依附于华雅博的产品进行改造。想到这些心里舒坦了些,也对卓娅这姨妹子充满了希望,希望她能把握好时机,把握好自己的命运。尽快走入幸福的生活,越快越好。
这想法不敢透露,哪样妻子瞧他不起,姨妹子更如此。这二姐妹的眼光都居高临下,一付高高在上的感觉,男人受不了的,自尊心强的男人更受不了。每遇这眼神,聂荣就冲动,心里会冒出无名之火。由于是文化上的差异吧!聂荣与这二女人的交流不多,妻子只认为他是她丈夫,姨妹子认识他是姐姐老公。
不管怎样,现在是希望姨妹子顺心如意,尽快成为乘龙快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