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立名的死亡并没有激起多大浪花。
苦心孤诣的表演彻底白费,阎元突然明悟出‘过犹则不及’的道理;演技虽勉强是他的特长,但不能刻意、不能做作,必须学会自然而然地流露。
否则尬演次数太多,终归会被人识破。
“走吧,我们要趁着白昼,横渡真正的浪沧古江。”
不给队友们留太多时间去思考细节,阎元在处决完俘虏后果断动身。
眼前的支流虽熔浆滚滚热气沸腾,但毕竟狭窄且无大型水生妖兽,只需奋力一跃,便可轻松跨过。
方浩他们也不含糊,纷纷越过,跟随阎元奔行起来。
只是经历了之前的战斗并知晓了大量情报之后,队伍中的几人,心中难免升起别样想法。
“阎元,鸣霄城的布置已经打乱了你的计划;以我们现在的实力,继续赶往三处节点,无异于自投罗网,必须做出改变了!”
名为队员实为监军的方浩自然是第一个提出异议的,这小子一直憋着一口气儿呢。
从最开始投降时被怼得体无完肤,又到刺杀事件被三枪秒杀吓住;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不发难?
刚刚的战斗他可是轻松得狠,甚至还抽空观察了阎元的动向。
打个区区结丹一重都这么麻烦,还差点翻船;虽然他装出很镇定的模样,但衣袍底下的伤痕不知有何几呢。
这比他之前瞎揣摩的弱太多了,以自己结丹三重修为配合圣魔教精妙功法,只需小心防备那‘暗器’,必可取胜。
阎元自然知道方浩是不安分的,他微微侧颜,以余光瞪了一眼:“少说废话,先趁机过了浪沧古江再议。”
“这怎么行!?继续执行错误的方案,只会让我们陷入更加艰难的地步;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不能拿我们的命去赌,更不能拿尊者的任务去赌!
承认自己错了,就这么难么?”
都到了这种地步,明摆着被瞿少白出卖,却还想着他吩咐的任务?
阎元神色极其古怪,他不相信方浩看不明白如今糟糕局面是谁造成的;即便其不敢妄加揣测自家尊者是有意构陷坑害,但也不能否认对方是罪魁祸首吧。
即便这样还忠心耿耿,这和圣魔教的风格不太搭边啊。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被阎元异样的侧眼瞪得心里发毛,方浩不着声迹地放缓速度,拉开了半个身位,躲避视线。
“依我看,唯今之计,只有合流!
借助鸣霄城还不知道我们存在这一优势,立刻赶往下游,趁势攻击。
只要消灭了阎家四支队伍,再收拢其余溃兵,我们的实力将空前壮大,前路也无人可阻,这才有硬闯节点的一丝可能。”
方浩说出的自己的办法,但说实话,很出乎阎元的意料。
本以为会有何高论,没想到就这!?
“你确定?先不说一天多过去后,教内队伍是否还有人存活,就阎家的那些人可不好对付;我个人觉得阎立名不可能在这事情上撒谎的。”
阎家四队配置豪华,不是他们可以硬碰硬的。
可方浩却面露不屑,神情倨傲:“哼!不过是些废物般的家族子弟罢了,空有境界修为,但真实战力不过尔尔。
你阎元当日筑基九重就可凭手中三尺青锋打得他们心服口服,你当真以为我不如你!?
除了那个阎山之外,其余人都不过是土鸡瓦狗!”
呃……
阎元没有想到,自己当初为了自主选择投降对象,刻意刺激嘲讽给方浩留下了这么大的心结;瞧这架势都快成心魔了。
他也相信以方浩筑基三重的修为,加上魔道强悍功法,定能战胜阎家绝大多数人,甚至可以和那阎山周旋片刻。
毕竟这些家族再怎么强盛,也不过是困守一城的腐朽世家罢了;他们的功法、招式连苍穹剑阁都比不上,又怎么能抵挡圣魔教这样的庞然大物呢?
可兄弟,这不是擂台比武一对一,没人和你单挑的。
你倒是牛逼可以打,但也请考虑一下我们几个筑基境界的啊。
这要是撞上了阎山的队伍,你充其量一个人牵制两三个;剩下的那些结丹再弱他也是结丹,说不定分分钟就把我们解决了,然后围攻随便绞杀你。
即便遇上其他队伍,既然有战斗,就有可能伤亡;强弱不是绝对,生死不是必然,这谁都说不定的!
阎元可是个惜命的人,他宁愿一场不打,就这般偷偷地赶路才是王道。
“这绝非我一个人的意思,其他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建议没能打动阎元,方浩又生一计,开口拉拢其余成员支持,准备搞一波民主自由,令其知难而退。
岂料对方不以为然,还颇有些戏谑地反问:“是么?”
怎么能不是!?现实道理摆在面前,是个人都能分析出来好不好!
“苟师弟、林师弟,你们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错,是不是在理,应不应该去支援教内其他兄弟?”
方浩如此挤眉弄眼,话里话外旁敲侧击;顿令阎元恍然大悟,明白个中缘由。
利益!
圣魔教教规明令,凡教中弟子自由外出或执行任务时死于非命,其随身携带一切,即刻成为无主之物,谁获得就是谁的。
不管他是借的,还是预支的,又或者从其他途径得来的;收获之人皆不沾因果,不担职责。
教内任何人,包括魔主在内,不可无故谋夺!
若是能帮其报仇雪恨,杀掉凶手并带回证物,还可获得教内嘉奖和其遗产。
圣魔教对此有一套完善的评判标准,由右尊者麾下最擅长刑讯的几位邢者负责监察。
只不过该程序常年荒废,少有启动;毕竟曾经挣扎苦寒之地的圣魔教门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自我火并,没人敢谎报试探邢者们的可怕能力。
没到到方浩竟是这样的财迷心窍,他很缺钱么?
虽然刚入主花花世界的他们确实比较穷,但也不至于为此无视任务,本末倒置吧!
“啊!?我……”
方浩的突兀询问,让原本带着弟弟闷头赶路的苟胜一个头两个大;虽然其提议很诱人,但和阎师兄对着干是他不愿意的。
而且他也懒得分析两位师兄的方针究竟是谁对谁错,作为一个勤勤恳恳的合格队员,他只需要听令行事就好。
有那多余时间,还不如思考怎么帮助弟弟加强防御,怎么助其修行,怎样令其开智……
“无妨,你和你弟弟二人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就是。”
糟糕!
行家一开口,就知道有没有。
当阎元微笑着提点到苟余的存在,方浩就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他不是瞎子,当然清楚苟胜对他那个弟弟是多么的在乎,简直是如父如母;可他终究是忽略了这样一个存在,且从未考虑过他的立场。
果不其然,苟胜闻言眼前一亮;偷摸捏住弟弟手掌,笑容满面地回答:“我们兄弟俩没什么多余想法,坚决听从阎师兄你的吩咐!”
兄弟俩这一票彻底丢失,不可争取,方浩只能将目光投向林潇然;他相信这位师弟是个明白人,知道该如何抉择。
这样一来,就是二对二平票,还有周旋余地。
你瞧,方浩打心眼里,根本不承认苟余的存在。
可惜事与愿违,林潇然让他失望了!
“对不起,方师兄,我不认为放弃我们隐秘存在的优势,加入混战是一个好的选择;即便可能的收获诱人,但也请容我拒绝。”
“你以为我是为了那点浮财?幼稚!
你们难道看不清楚么,我们现在正在踏入深渊;一味向前,不但最后破坏不了节点,还会被前后包夹。
不解决掉绝地中这些家伙,我们根本不可能安心行动。
讯息隐瞒不了多久的,一整个小队的覆灭,对面只要不是瞎子聋子,半天时间总能反映过来。
难不成最后要演变成我们在前面拼命跑,对手在后面使劲追?
太憋屈了,我可不愿!
与其寄期望于对手,我宁愿主动出击!”
方浩的说辞,其实蛮在理的,他们当下的行动若无变化,确实有够愚蠢,有够冒险的。
以其谨慎的性格,想着先剪除威胁,也在情理之中。
林潇然很显然被其表白影响,他比另外几人更加明白有了防备后的鸣霄城阵法节点是那么难以突破,故而隐有动摇迹象。
但他还是稳住心神,先行询问:“阎师兄,你应该有新的计划吧。”
“当然!”
笑意盈盈,鸣鸣自得,阎元对自己收获两份支持感到欣慰,不枉费他一路上针对性拉拢。
“方兄说得没错,如今再执行之前的策略,确实是自投罗网;节点计划已经不攻自破,可以扔掉了。
而我接下来要带领你们前往的,是另外一个节点;一个鸣霄城内所有人,不管是阵法大师还是年纪最大的老怪物们,都不知道的节点!”
语出惊人,信心爆棚,可旁人却只有惊疑。
“另外一个节点?无人知晓?这样的东西真的存在么?”林潇然非常迷惑,因为特殊身世,他算是对大阵节点比较了解的了。
可也从未听说过陨日雷泽中还有另外一个节点的说法。
但瞧阎元那模样,胸有成竹不像是在胡言乱语。
“当真!?你确定鸣霄城不知道这个节点,也不会提前保护起来。”方浩的质问总是那么直接,丝毫没有作为队员尊重队长的自觉。
“呵呵~~他们就算知道,也没能力保护这个节点,更不可能阻挡我们。”
“没能力?那节点在什么地方?”
“不可说,不可说……总之,只要我们安全渡过浪沧古江,甩掉对方几个时辰,他们就绝对不可能再找到我们了。
只不过,这一路上,会有点热。”
热?
阎元莫名其妙的话语,搞得大家都云里雾里的。
方浩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发现其已然有汗湿痕迹。
陨日雷泽中的白昼确实是烈日酷暑,但这点热度对修士而言,也不过是小问题罢了,值得阎元刻意提醒一句。
他究竟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