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黄三彪和潘氏各执一词,事情也还没有完全查个水落石出,但陈芷兰也和那些围观的百姓一样,她本能的去相信潘氏这个可怜的女人。
黄三彪的二十大板已是行刑完毕,府衙内还是传来人们议论的声音。刘修轻拍了拍桌上的惊堂木,“将黄三彪与潘氏分别关押在大牢里,待一切证据查证清楚之后,再行审问之事。退堂。”
潘氏见刘修没有只听黄三彪的一面之词,而是肯彻查此事,这着实令她惊讶,毕竟自己这么多年都是丈夫和妾室们的欺压下生存的,早已经习惯了忍受委屈、被人误会。黄三彪的妾室中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尽管自己已经极力避免与她们的正面接触了,可是她们依然还要向黄三彪各种告状,黄三彪也从来都不听她的解释,片面的去相信那些妾室,甚至是通房丫鬟们的话。
衙役们已经架起了早就没了嚣张气焰的黄三彪,刚想上前带走潘氏。可潘氏根本就不理会这一切,依旧跪坐在冰凉的地上伤心地落着泪。
衙役们刚刚也听到了这对夫妻之间的对话,人人都不齿黄三彪宠妾灭妻、忘恩负义,全然不顾多年夫妻情分之举。可是现在潘氏受黄三彪指证,虽然大家都明白潘氏是被冤枉的,但总需找到证据才行。可在没有证据之前,潘氏必须也被关押在牢里才行。
可是这潘氏哭的委实伤心,衙役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纷纷看向下令的刘大人。
虽说刘修家有一妻一妾,但府中向来平静,自己对妻子更是敬重有加,还从来没见过有女人哭成这个样子呢。自己虽想劝慰,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更何况男女大防,所以一时之间,也有些手足无措,便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了大堂上唯一的女子——陈芷兰的身上。
陈芷兰收到了刘修求助的目光,慎重地点了点头,算是接过了这项任务。
本来还跪在堂前的陈芷兰并没有起身,而是顺势坐在了地上,也没有急于出声安慰,就坐在那里,等着潘氏发泄完情绪。
过了好久,潘氏的眼泪渐有收敛之势,陈芷兰才将自己的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
潘氏在府内不得宠,所以,连不少胆大的丫鬟婆子都敢难为她。可以说,除了自己的那个贴身丫鬟和已经出嫁了的小女儿,潘氏再也没有从其他的地方得到过任何的温暖。
可如今,堂堂镇国公府的嫡小姐,竟然会给如此狼狈的自己递上一方手帕,这让潘氏的心里止不住地感动。时隔多年,潘氏突然感觉到这种被陌生人关怀着的滋味。这种滋味既甜蜜,又酸涩。很快,这种感觉就淹没了她,眼泪竟有越来越凶的趋势。
陈芷兰也不急,就这样陪她静静地坐着。可刘大人和那些衙役却开始着急了,那潘氏的眼泪马上就要停下来了,可却又不知怎么回事,这眼泪反而是越来越急了。
有两个衙役,因为年龄较小、历练尚浅,做事就难免急躁了些。他们刚要出声打断潘氏的哭声,就见陈芷兰微微地摇了摇头,两个人这才停止了动作。
陈芷兰依旧不出声,就坐在那里等着她。不一会儿,潘氏抽泣的声音终于越来越小了。擦干眼泪的潘氏终于抬起头用一种既羞赧,又受宠若惊的眼神凝视着陈芷兰,有些支支吾吾地说,“多谢大小姐。没想到黄家给镇国公府下了这么多的圈套,大小姐还愿意善待我这个快要下了堂的糟糠之妻。”
“那黄三彪固然可恶,可你是无辜的,我为什么要为难你呢?刘大人会派人查实证据,还你清白的。而且,黄三彪宠妾灭妻,那是他的错,但这并不能证明你是一个不值得被善待的女人。相信我,这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此时的潘氏似乎已是哀莫大于心死,麻木地说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谈什么好不好的,又能活上个几年呢?只要我女儿能好好的,我就好。”
潘氏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让陈芷兰甚为不安,她生怕潘氏会做出什么傻事伤害了自己。
想到这里,陈芷兰突然抓起潘氏的手,问道,“你那个女儿今年多大了?嫁到哪里去了啊?可就在这京城附近?”
提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潘氏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不再如刚刚那般绝望与心伤,而是多了几分柔软和笑意,“我那女儿应该是和小姐的年纪应该会比小姐大上一些,今年已是双十。嫁的地方不远,就在京城旁边的翠羽镇上。”
陈芷兰的心稍稍放下了,“你女儿的夫家是作何营生的?”
说到这里,潘氏更是一脸的满足,“夫家是茶商,生意还算是不错。我那女婿,是个厚道人,除了我女儿,房里再无旁人。小两口的感情也好,这才成亲不过四年,就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真希望他们俩的日子能够一直如此,我这女儿可千万不要走我的老路啊。”
陈芷兰轻轻地拍了拍潘氏的手,宽慰道,“他们会好好的,一直都会好好的。再说,这以后的事儿,谁能预想的到呢?”
陈芷兰来到潘氏的身边,轻轻地将她扶起,“你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那黄三彪恶有恶报,你得亲眼看见他是怎么获罪,是怎么众叛亲离的?你说,他府中众多的姬妾,在听闻他入狱之后,都会是个什么反应呢?这想想,还真是好奇。”
听到这里,潘氏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可转念一想,还是叹了叹气,“还能是什么反应?为了不连累自己,肯定是都要收拾府内的金银细软,出府另谋生路去了吧。”
陈芷兰也点了点头,笑道,“确实会是如此。不过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些女人?你今日的境遇,那黄三彪固然是始作俑者,可她们又何尝不是帮凶呢?何况后宅之中多的是肮脏之事,夫人虽然不曾插手这些事,但您真的一点都不曾听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