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这段本是在盛隆米行内的对话，竟然传遍了全京城。不仅如此，由这段对话衍生出来的流言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听说了吗，那窦老太太今年都七十多了，可身体硬朗、声如洪钟，那身体可比五十多岁的人的身体还好呢。”
“我听街口算命的王半仙说，是那黄家田地的风水好，所以产出的米啊，也养人。”
“如今，京城里人人都说，吃了盛隆米行里卖的米，可以让人益寿延年，这恐怕盈香米行以后的生意可就难做喽！”
说话这人并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之后的几天里，盈香米行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虽然每日还是有顾客上门，但是较之前几日，显然是少了大半分。
许掌柜远远的朝陈芷兰这边瞄了一眼，一下子便瞧见他眉宇间的一丝愁绪，沉吟了半晌，终究还是决定走上前去，“大小姐，这几日，不仅是顾客来得少了，就连那些酒楼也是相继过来解约啊。”
此事虽出乎陈芷兰的意料，但也没有太过惊讶，只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地抬起头问，“解约几家了？”
许掌柜的情绪十分低沉，“除了天刃山庄的天香楼和天虹客栈，就只有定远侯府家的清和酒楼了。其他酒楼的掌柜的，纷纷上门解约，说是有些食客登门，都要询问是哪家米铺的米，如果不是盛隆米行的米，连停都不肯停一下，转身就走。他们也是没办法，所以宁愿赔付违约金，也要与我们解约啊。”
陈芷兰冷笑道，“估计那些食客都是盛隆米行派去的人吧？”
“明眼人自然看得出，可那些只知随波逐流的人却不是如此。被那些食客一搅弄，很多普通的顾客也开始介意碗中的白米是不是盛隆米行的了。这一来二去的，也害得那几个酒楼丢了不少的生意。”许掌柜因为这几日的打击太大，强行振作起精神。
陈芷兰一边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一边轻声问道，“就没有食客去天刃山庄和定远侯府的铺子闹吗？”
说到这里，许掌柜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也有人去闹，但据说都被护店的打手当众扔了出来，然后，就没有人再胆敢生事了。”
虽说镇国公府与天刃山庄有合作关系，又与定远侯府是故交，这两个府第没有倒戈，也许是因为利益与情分，但这依然让陈芷兰在危难时刻感受到了一丝慰藉，“可即便如此，盛隆米行的米能益寿延年的消息已是沸沸扬扬，可人家还不受流言纷扰，坚持用盈香米行的米，怕也受了不小的损失。危难之时，天刃山庄和定远侯府没有见利忘义，实在是难得。”
陈芷兰沉思了许久，还是觉着要有所表示才行，“许掌柜，从明天开始，盈香米行只收天刃山庄和定远侯府的九成粮价，算是镇国公府感念他们患难与共的一点心意。”
“大小姐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妥，”许掌柜顿了顿，还是说道，“大小姐，我记得沈家是黄家的靠山，所以此次流言的传出，一定少不了沈家从中作梗。可是，之前沈太傅手下的那个师爷怎么也来找过您，这沈家难不成还想拉着咱们镇国公府合作不成？”
陈芷兰闻言抿了抿唇，坦然道，“的确来找过我，也确实和镇国公府商谈过合作的事宜，但是被我拒绝了。”
许掌柜原本如常的面色在听到陈芷兰这句话之后，脸上瞬间爬满了震惊，“沈家确实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但是被您拒绝之后，他们会不会恼羞成怒，有什么报复之举啊？”
陈芷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他们沈家的胃口太大，目的也绝不纯粹。如果真的和沈家合作，就很有可能卷入太子与淮王的夺嫡之争中去，我不可能因为眼前的蝇头小利就拿整个镇国公府去冒险。”
许掌柜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
往日里这个时候，米行正是忙的时候，有时忙的连口水都喝不上，可今天竟能倒出空来和大小姐闲谈。
陈芷兰看着掌柜的神色，宽慰道，“做生意就是这样，得失不急在这一时，能笑到最后的，方才是赢家。用这种流言来误导群众，他们的良心，就真的不会痛吗？”
许掌柜不屑地一笑，“良心？那可是个稀罕的物件儿。这沈家和黄家压根就没有良心，有什么可痛的？”
陈芷兰闻言，也笑出了声，沉吟了好久，才低声说道，“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皇亲国戚，他们都认为长命百岁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在一个医学技术还不发达的年代，长命百岁，谈何容易啊？人活七十，便已是古来稀了，那个窦老太太，还真成了盛隆米行的金字招牌。”
“任那窦老太太再怎么长寿，那也不可能是因为吃了他盛隆米行的米啊。”提起此事，许掌柜就是一肚子的火气。
陈芷兰哂笑，“是不可能，但因为有心人的煽动，人们又对于长生有着永恒的追求，再加上他们自身没有足够的判断力，自然就很容易受人蛊惑。”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澄清这些谣言？”
陈芷兰擦了擦手腕上的玉镯，摇头缓声道，“如何澄清？现在流言的势头正盛，如果我们出面澄清，黄家一定会说我们别有用心、想抢走他们的生意。届时被他们倒打一耙，可就得不偿失了。而且，那些百姓也不见得就会信我们的话。”
许掌柜有着摸不着头脑，“他们不信真相，反而去相信那些流言？”
“这就是此次流言的绝妙之处。我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那窦老太太的长寿与盛隆米行的米无关？无凭无据的，我们又与盛隆米行处于敌对面，所以那些百姓就算是不信我们，也是情有可原的。”
尽管许掌柜行商数十年，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那我们就这么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