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轻仪虽然听皇后的命令退了下去,也确实尽忠职守地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不过,长乐宫的房顶上却是藏着一个人,正将沈家父女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沈太傅虽然是沈皇后的父亲,可是这皇后毕竟是皇后,与沈太傅份属君臣,所以即便是亲生父亲,这见了皇后之后,还是要行君臣之礼的,“老臣参见皇后。”
本就心神不宁的沈皇后见了沈太傅的动作,心里更是不安,“父亲多礼了,女儿此次请父亲进宫,是有要事要和父亲说的。”
凝视着沈皇后眉宇间的愁绪,沈太傅对之倒是没有太多的父亲对于女儿的心疼,只是淡淡地问道,“你身为六宫之主、权势只手遮天,可是现在的皇上已经不是当初的黄口小儿,对你这个妻子言听计从了吧?”
帝后关系不和,并非是什么隐秘,不过就这样被自己的父亲直言,说是自己并不得夫君宠爱。而且最重要的是,父亲似乎并没有多心疼自己这个女儿。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皇后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苦涩。
见皇后抿着唇不说话,沈太傅的心里倒也没有太多的怜惜,只是劝谏着,“皇后,即便你现在后位坐稳,但是也要笼络好皇上的圣心才是。毕竟,这皇上可不仅仅只有太子一个孩子,罗贵妃母子,可是对东宫之位虎视眈眈,切莫被人钻了空子才是。”
皇后轻点了点头,轻声道,“父亲教训的是,可是我与皇上貌合神离已经多年,如今又是年老色衰,只怕是争不过罗贵妃那个贱人了。”
皇后生怕沈太傅会生气,急忙补充道,“不过父亲大可放心,即便是没有皇上的宠爱,女儿依旧是皇上的正室嫡妻,咱们天靖礼法严明,皇上他还不敢对我这个嫡妻不敬。女儿有分寸的,不会让那对母子真的如愿。”
听皇后这么说,沈太傅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太医已经成年,淮王殿下虽说是才华横溢,但是对政事并不上心。才满天下又如何?他不会是一个好帝王。这一点儿,想来皇上他自己也明白。所以皇后要做的,就是让淮王殿下继续做一个只知诗酒风流的才子,而不是一个关心政务的王爷。至于罗贵妃那里……”
沈太傅略作沉吟,最终慢悠悠地说道,“虽然罗贵妃的确貌美,可是这罗贵妃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不管怎么保养得当,都比不过那些年轻的小丫头们。似乎已经好久,皇上都没有选妃了。如今天下康泰,四海承平,你这个一国之母,也要担起皇后的职责才行。皇后啊,是时候该为皇上充实一下后宫了。”
沈太傅生怕女儿醋意大发,不肯为天子选秀,便沉着声音分析道,“罗贵妃的家里并没有显赫外戚,他们的倚仗,不过是皇上而已。那倒不如釜底抽薪,让这些新入宫的女人分了罗贵妃的宠爱,如此一来,淮王殿下想要更进一步,应该也就没了什么可能。皇后也明白,咱们天靖虽然是礼法严明,嫡庶身份悬殊,但是这历朝历代,可不是没有废了皇后的嫡子,改立庶子为储君的先例啊。虽然说,皇后是正妻,哪一个庶子登上了皇位之后都要奉皇后为太后,但是,皇后与罗贵妃不和已经是多年,届时,宫里出现了两位太后,咱们沈家也不会再得宠,皇后和太子会是何境遇,皇后的心里应该也能猜的到吧?”
皇后已经浸淫后宫多年,什么腥风血雨都见过了,而且皇后的心里并没有皇上,所以为了打压罗贵妃而为皇上纳妃,这样的举动,并不使得皇后伤心。沈太傅的建议,皇后自然也不会反对。不过眼下,却是有着一件比罗贵妃还要紧百倍的事情。
沈皇后轻吸了一口气,“父亲的教诲,女儿谨记。女儿身为六宫之首,自然要鼓励后宫的姐妹们开枝散叶,为皇室绵延子嗣,如今,宫里还有一些妃位空悬,也是时候要纳些新人进来了。不过,这打压罗贵妃虽然重要,可眼下倒是有一事儿更加得紧迫。”
看着沈皇后严肃、担忧的面孔,沈太傅也蹙起了眉头,心神不自觉地开始浮躁,“怎么了,这后宫之中,还有什么事情,是脱离了你的掌控的吗?”
沈皇后斟了两杯茶水,而后慢慢地说道,“女儿掌管后宫多年,别的不敢说,但是后宫里所有挡住了我们沈家的绊脚石,女儿都有自信能够一一除去。就算是像罗贵妃这种颇得圣上宠爱的女人,你我父女二人联手,也能打压了她的气焰。不过,父亲有所不知,此事不仅仅是脱离了女儿的掌控之中,更是出乎了我们沈家的预料。”
看着沈皇后忧心忡忡、如临大敌的模样,沈太傅不免有些疑虑。按道理来讲,皇后在深宫已是多年,不该如此沉不住气才是,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是真的遇上了难题。
“父亲可知道陈芷兰?”
沈太傅的脸色虽然不是很好看,但还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镇国公府的嫡小姐,我倒是还有些印象。不得不承认,镇国公确实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沈皇后双唇紧抿,好半晌才说出话来,“父亲,陈芷兰恐怕不是镇国公府的女儿,她恐怕是周家的遗孤。”
沈皇后好不容易说出了自己心里的隐忧,不过与忧心的皇后相比,沈太傅却是有些没缓过神来。
看着自己的女儿盛满了担忧的眼眸,沈太傅的心里也是愈来愈惊讶,“难不成,你说的周家,就是周国公府?”
沈皇后慢慢地点了点头,每点一下,都好像有千斤之重,自己的一颗心也随之沉了又沉,“出了周国公府,这整个天靖,又能有哪一个周家,能够让你我父女如此神伤呢?”
在得到了女儿的肯定答复之后,沈太傅的手不由得轻抖,握在手里的那个茶盏漾出了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