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尘长这么大,好像还从来都没有见自己的师姐对自己笑过,而木轻仪的浅浅一笑,让柳无尘不禁瞠目结舌。
“你这是做什么?”柳无尘的表情让木轻仪颇为奇怪,语气也不自觉地严肃了许多,笑容更是恍然不见,“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时间,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做鬼脸?”
木轻仪的这几句话让柳无尘突然回了神,看着眼前的这个和记忆中没有什么不同的师姐,柳无尘几乎就要认为自己刚刚看错了。
如今,站在自己身旁的师姐哪里还有刚刚言笑晏晏的样子,整个人好像都在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又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表情,柳无尘不禁心生可惜,刚刚的师姐是那般的真实可感,又是那么的触手可及。原来,他的师姐不是一个没有喜怒哀乐的木头人,她也会笑,也可以像平常人一样。
木轻仪看着怔愣在原地的柳无尘,心中也是疑惑得紧,她很想知道,一向做起事情来还算是迅捷的柳无尘究竟是怎么了。而且,一向最为机灵的他,怎么也会有怔愣的片刻。
木轻仪疑惑地看着柳无尘,刚想开口问问他的情况,可是还没等木轻仪说话,只听见柳无尘轻声道,“师姐,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就在这么一瞬间,木轻仪只觉得自己冷不防地颤抖了一下。
柳无尘也看到了木轻仪身上的这一小小的变化,柳无尘只以为是师姐也吃惊于自己还会有笑意,没有多想,径自说着,“师姐,你试不试也很惊讶?没想到这十多年后,自己竟然还能对别人微笑。”
柳无尘越说,越觉着自己猜对了,说着说着,便也就更加得起劲儿了,“别说师姐你不信了,就连我都不敢相信。在我的记忆中,小的时候的一些事情早就已经模糊得很了,可是我唯独记着姐姐笑起来的样子,记得还很清楚。而且,我并不是因为姐姐刚刚的那一笑,才觉着姐姐美的,是姐姐很久很久以前的笑容,就已经很美很美了。”
像是以为木轻仪不自信,柳无尘又着重地强调了一遍,“是真的,我没有骗姐姐的意思,姐姐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
木轻仪的这一抹浅笑,好像让柳无尘重回了幼时,父母健在、一家人共享天伦的时候,对于木轻仪的称呼,也从师姐,变成了幼时的姐姐。
而柳无尘不知道的是,木轻仪刚刚的那一下颤抖,其实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惊讶,而是因为柳无尘刚刚的那句话,那个人也说过。
好像是在同样的月色之下,冷宫里的那位皇子,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而距离他和自己说这句话的时间,好像还不是很久。
想起冷宫皆那位皇子,木轻仪只觉得这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似乎有些痒痒的,好像是很舒服,却又好像有些心痒难耐了。
这夜色毕竟很深,柳无尘的心思又不在这里,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现在都还很清晰地记着,记着姐姐和邻家的那位大哥哥在一起时的样子,姐姐总是在笑,而且,笑得还很美很美。”
柳无尘此言一出,木轻仪原本柔和的神色瞬间变了模样,好像是挨了一闷棍,却又忍痛不言的样子,又好像是失了神,暗自神伤。
柳无尘依旧没有察觉出来木轻仪的变化,压低了声音,滔滔不绝地说着,“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久到我已经忘记了那位仁兄的名字,可是我依然还记着,记着姐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的笑意。我记着,那一年的夏天,那位哥哥跳下了咱们村子里的那条小河,捕到了许多的鱼虾,哥哥只为自己家留下了一点点。其他的那些鱼虾,被哥哥尽数送给了姐姐。姐姐的手里拿着那些鱼虾,笑得很美,也很甜。”
木轻仪的心口只觉着一阵的闷痛,心头似乎有很多想说的话,可是她却不知自己要从何说起、该说些什么。更不知,自己的这些话,应该去对何人说。
柳无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仿佛已是无法自拔,“同样的还是那个夏天,那位哥哥给姐姐采了好多好多的野花,哥哥心思细腻、手又巧,那些野花经由哥哥的巧手,变成了一个美丽的花环,姐姐将之戴在了头上,我当时只觉得,在姐姐明媚灿烂的笑容之中,漫山的野花都好像失了颜色。而除了姐姐的笑容以外,最美的,就是姐姐头上带着的那一顶花环了。”
木轻仪的目光不禁有些木然,因为柳无尘的这几句话,她也陷入了过往的那段记忆之中。她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段记忆除了自己,除了自己之外,竟然还有人能够记得那么清楚。
柳无尘就着朦胧的月色,只看到木轻仪现在耳朵上的那个耳饰似乎和之前的那个有些不一样,心中觉着疑惑,柳无尘自然也就口随心出,“师姐,你的那个耳坠怎么变了模样?”
柳无尘当时的年纪毕竟还小,所以很多的事情,他记得都不是很真切,而木轻仪那副耳坠的来历,当时知道的人就不是很多,更遑论一个年幼的孩子了。
木轻仪隐去了当时顾枫凝曾经拾得这副耳坠一事,只是简单地说道,“那幅耳坠坏了一只,被我放起来了。”
说起那副耳坠,原本就怔愣木然的双眸,隐隐地更多了几分泪意,木轻仪根本就不敢轻易地眨动双眼,生怕盈满眼眶的泪水在下一刻,就刷的一下落了下来。
勉强将眼眶中泪意忍了回去,木轻仪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听你说了这么多,都险些误了正事,无尘,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别忘了自己这次进宫里来,是来做什么的,惯会说这些没用的。”
木轻仪的美目轻轻一横,故作不悦地说道,“都打扮成这副模样了,怎么还是这么没正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