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余公公,许掌柜、赵掌柜,还有陈师傅又和陈芷兰、吴玉娘她们说了些近来铺子里的事情,便也都纷纷告辞了。
待到众人走后,吴玉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一对绘着百子闹春的琉璃宫灯,笑道,“这对琉璃宫灯做起来应该十分麻烦,别的不说,就说要在这琉璃灯壁上绘制出百子闹春的轮廓,就已经是一件十分难做的工作了,就更别说,还要上色,还要画出这其中的神韵来呢。”
这一对灯笼,是让吴玉娘越看越欢喜,“这上面的每一个娃娃的神态都各有不同,逼真传神,可见,陈师傅他们是花了许多心血的。”
陈芷兰知道,这样一对纯手工做出来的灯笼确实不是一日之功,“真是辛苦大家了。”
吴玉娘轻轻地整理了一下陈芷兰垂于胸前的一缕秀发,颇感欣慰地说道,“因为你一直厚待大家,所以大家也愿意为了你的事情而劳心劳力。你现在觉着他们对你很好,当时的他们,又何尝不是觉着你那般的仁慈、宽厚。”
陈芷兰笑道,“若说咱们府里,最仁慈宽厚的人,分明是母亲嘛。女儿做的这些也是和母亲学的。不过女儿不如母亲,母亲仁慈,是不带有什么目的的,可女儿,却是希望能够用银子留住大家的心,能够让大家一起发力,从而使镇国公府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吴玉娘轻拍了拍陈芷兰的手,“无论你想用此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你的初衷总是好的,最后达成的结果也会是好的,这个就可以了。”
陈芷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移至了余公公送来的那顶凤冠上。阳光之下的凤冠金光闪闪,像是要晃花了人的眼,冠顶上是双凤,皆是展翅欲飞的形状,两只凤凰的口中,都衔着一颗圆润的夜明珠。不过此时是白日,看不出这夜明珠的光华灼灼。想来若是晚上细看这两颗夜明珠,应该会是好一番华彩吧!
凤尾处,镶嵌的是颗颗红色的宝石,流光溢彩、色泽艳丽,想来应该是番国进贡之物。凤冠的底部是用金丝攒成的云霞。两只凤凰于云霞之中对称而立,展翅欲飞,颇具成双成对、比翼双飞的美意。
用今日攒成的云霞之下,是一排的流苏,流苏的密度倒也不是很密,但是足够遮住新娘的面孔,犹抱琵琶半遮面之下,应该会有一份与众不同的美感。
吴玉娘也打量了这凤冠许久,方才说道,“真不愧是宫里的东西,这样的一顶凤冠,真是不知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若按常理,只有皇后受册、谒庙时才会佩戴之物,毕竟,凤凰这一图腾,可不是什么权贵之家就能用的。”
说着,吴玉娘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儿,“对了,这段时间,怎么一直也不见明庄主过来呢?”
陈芷兰微微愣过之后,笑道,“天刃山庄里的琐事也不少,明庄主哪里又有时间天天往镇国公府跑呢?更何况,天刃山庄在江湖、在商场上,人脉也都不少,他这次大婚,应该也是会有不少的事情要去忙的吧!”
陈芷兰知道,天刃山庄的内鬼还没有拔出,之前天机楼又发现了太子和贺兰擎勾结之事,而以明允初的性子,他绝不会对此事只追查到这里,若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调查清楚,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现在皇上也有可能在查这件事情。天机楼的人若是不想被皇上的人堵了个正着,就一定要小心隐秘,这会比正常情况更加得费时费力。
不过这些事情,陈芷兰也只能是在心里说说,根本就不会和吴玉娘去讲。
想到这里,陈芷兰轻抿着唇,笑道,“而且,新郎和新娘在婚前本就不适合见面,这不见面才正常呢,母亲觉着不是吗?怎么还盼着我们见面呢?”
吴玉娘忍不住轻笑出声,“是啊,若是平常的未婚夫妻,婚前不见面才是正常的呢。可是你们两个人不一样,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谨记男女之别了?又是共乘一车,又是同处一室的。”
陈芷兰的目光还是不由得被那顶端庄华贵、雍容大气的凤冠吸引,口中笑道,“娘,这件事情可是不能怨我。我们俩共乘一车的事儿,可还都是您设计的呢!”
吴玉娘打趣地笑着,“我可不觉得你这是在埋怨我,而且,明庄主应该很高兴我为他提供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吧?天底下,像我这样不畏惧于世俗的岳母,又能有多少?”
陈芷兰忍不住娇笑着,“若是没有几人,不过,母亲您就不为自己女儿的闺誉考虑考虑吗?”
吴玉娘好笑地看着她,“我怎么不知道你做起事来,都开始考虑闺誉的问题了呢?你不是一向都不畏世俗礼教的吗?你自己都不顾忌呢,我就算再怎么顾忌,又有什么用啊?”
母女俩相视了许久,忽然又大笑出声,把站在一旁的丫鬟们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自家小姐总是无视旁人的眼光,丫鬟们也都见怪不怪了,不过一向端庄大方的夫人,竟然也能笑得如此开怀,还真是不多见啊。
母女两个人笑着笑着,吴玉娘的笑意便渐渐地淡了下去,而是右手轻轻地抚上了陈芷兰的面孔,手中几乎没有什么力道,十分的轻柔。
眼见这幅情景,屋子里在一旁侍奉的丫鬟也就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便都福身行了礼,而后便都退下了。
吴玉娘的笑意渐浅,眼眶中的泪意渐深,“娘当初刚刚嫁至镇国公府的时候,你还是一个不懂什么事儿的小娃娃,这才一眨眼的时间,你竟然也要穿着这凤冠霞帔嫁人了。”
吴玉娘顿了顿,强忍泪意,“以前一直都觉着你还小,离嫁人这件事似乎还有好远好远,现在,你竟然都已经是天刃山庄马上就要过门了的当家主母,娘这心里,还真是舍不得你就这么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