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允初轻叹了口气,“北燕与天靖的恩恩怨怨,岂能是一场和亲就能解决的?这件事情无论有没有你,都不会这么轻易地结束。”
慈宁宫的偏殿里的两个人四目相对,徒留叹息。
彩云回了正殿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太后,便将已经冷了的茶水带了下去。而不一会儿的功夫,余公公也回了正殿,手里还拿着刚刚放在彩云手里的那套茶具,同样用眼神示意了一遍太后之后,就悄声退了下去。
而另一侧的养居殿里,也是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皇上的贴身侍卫身着一身的铠甲,径直走上前去,行礼问安之后,说道,“陛下,众臣及其家眷都已经安顿好了。”
皇上嘴角轻轻上扬,可是露出来的,却是一丝苦笑,“镇国公府的人,也都安排好了吗?”
俞靖低声答道,“镇国公府的女眷皆睡在了慈宁宫,微臣已经命宫里的侍卫离慈宁宫远一些,从而来方便六皇子贺兰擎行事。不过……”
俞靖小心地看了看皇上的脸色,继续说道,“不过这慈宁宫毕竟是太后的居所,若是慈宁宫旁的守卫如此松懈,会不会惹来什么灾祸?我们总要考虑一下太后的安危吧?”
皇上头也不抬地吩咐道,“让你的人,在那附近盯紧了,不论有多大的动静,都不要轻举妄动,只要保证太后的安全就好。”
俞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到的情绪,不过只是一闪而过,皇上倒也没有多看到什么。
身为皇上的近身侍卫,俞靖的本事自然也不是常人就能够比的。很快,就安排好了慈宁宫里的事儿,便又回到了皇上的身边。
皇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俞卿,今日值守?”
俞靖拱手道,“今日本不该属下值守,只是今日皇上宴请北燕的六皇子,属下不放心皇上的安危,所以自行前来护卫。”
皇上松开了本处于眉心之上的右手,紧蹙的眉头也有些舒展开来,“你倒是有心了。”
虽然得皇上夸奖,但是俞靖也不敢邀功请赏,“微臣尽的是臣子本分,不敢接受皇上夸奖。”
皇上闻言,怔愣了许久,口中只喃喃道,“臣子本分?”
俞靖还以为是自己的哪一句话说错了,便低着头重复说道,“恪尽职守、为君分忧,本就是臣子本分。更何况,微臣本就是皇上的贴身侍卫,保护好皇上的安全,更是责无旁贷。”
皇上苦笑道,“曾经有一个人,也说着和你相似的话。为国尽忠,臣子本分。”
皇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朕本以为,朕即便不是一个贤明圣达的君主,则不会是一个错待忠臣良将之后的帝王。可是事实证明,是朕错了,朕最终还是愧对于镇国公府了。为了帝位安稳,为了江山永固,朕牺牲了这些世家大族之中的最为优秀的女儿。恐怕百年之后,朕也不会有颜面去见老国公了。”
说到这里,皇上又是泛起了一丝苦笑,“话说当年,朕和母后的这条命,还是人家老国公拼死夺回来的。可是如今,朕却恩将仇报,如此算计老国公的女儿,哪里还有一点儿君者之风?”
俞靖愣了愣,继续说道,“微臣明白,皇上是迫不得已,若不是情势所迫,皇上是万不会这么做的。微臣知道,在此之前,皇上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用陈小姐的婚姻做筹码,来换取什么利益的。否则,凭陈小姐的家世背景,姿容才华,想嫁什么样的男人不成?但是皇上,您就从来都没想过要将她指给什么人,借此来巩固皇家的势力。陈小姐不费吹灰之力就求到了赐婚的圣旨,这也是您对镇国公府恩宠有加啊!”
皇上无力地说道,“朕此次是要把陈芷兰嫁到北燕去,这一次,朕对镇国公府可否还是恩宠有加?”
俞靖不敢抬起头来,只是垂着头,低声答道,“皇上这一次,是对天靖国恩宠有加。虽然这手段,确实不太光彩。”
皇上抬起眸子,目光直视远方,却又没有人知道他看的是什么,“性格投契、心灵相通。”
俞靖知道,好端端地,皇上是不会莫名其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的。不过,皇上刚刚说的这句话好像十分耳熟,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到过。
不过俞靖的疑惑还没有持续多久,皇上就开口解了疑,“陈芷兰在宫宴上说,她想要一个性格投契、心灵相通的爱人。不过这个愿望,她恐怕是实现不了了。”
皇上的嘴角的笑容愈发的苦涩,“如果可以,谁不想要一个性格投契、心灵相通的爱人呢?只是可惜,这个愿望着实不是那么好实现的。陈芷兰要与自己相知相惜的爱人生离,而朕是与此生挚爱死别。俞卿,你来说说,朕和陈小姐,谁更可怜一些?”
虽然俞靖不知道皇上所说的那个挚爱之人是何身份,但是此事毕竟涉及到了皇家隐事,他也不便过问,所以也就闭着嘴不敢出声。
不过,皇上也没有真的在等俞靖答话,反而是自己喃喃道,“若是要朕来说,最幸福的人便是她了,其他的人,便都是可怜之人了。”
俞靖只是低着头,虽然是默不作声,但是心里却是十分好奇,不过却也不敢开口相问。
皇上的笑意更加得明显,“说起来,我和陈小姐也算是同病相怜。”
俞靖拱了拱手,“皇上,时辰不早了,还是让林公公早些服侍您就寝吧。外面的这些事情,微臣会安排好的。”
皇上颇为疲惫地摆了摆手,“朕这里你不用操心,你还是去慈宁宫外守着吧。不是朕不放心你的人,而是兹事体大,出不得半点差错。”
见状,俞靖也不再劝说些什么,说了一句“遵旨”之后,便转身退了下去。
养居殿里只有几支蜡烛还在摇曳着烛光,虽然算不得昏暗,但也不是十分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