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双儿低垂着眼睑,“皇后可是沈家的女儿,自然要代表沈家的利益,陈良娣分走了太子妃的恩宠,这对沈家确实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这避子茶,可能是太子妃一个人的主意,也有可能是沈家的主意。”
说着,双儿慢慢地抬起了头,一字一句地问道,“姐姐对避子茶之事如此的不以为然,是因为这件事本就是你们所为,而且,姐姐还想提醒我,站在皇后与沈家的这一方,才最符合礼制、才是真正的忠义。”
双儿突然冷笑了起来,眼眸之中尽是被人欺骗了的心碎,“我真傻,还以为在这深宫之中,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能够说说知心话的人,可是我忘了,你虽然是皇后的人,不至于帮着罗贵妃母子,可是皇后姓沈,沈家自然不会放任陈良娣诞下太子长子。我真傻,我竟然这般相信你,全然没有防备,我忘了深宫之中不会有真情。原来你来到我的身边,只是为了能够从我这里打探消息,我真傻。”
双儿的眼眶渐红,木清仪也于心不忍。木清仪不得不承认,自己接近双儿的初衷确实不太光明。双儿是陈浣纱的贴身宫女,自然能够从她这里得到不少的消息,从而来掌握陈浣纱的动向,保护陈小姐的安全。
但是,伤害到双儿这样一个无辜的姑娘,也确实不是木清仪的本意。
“双儿,你可以认为我接近你另有目的,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所做之事,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是一个好姑娘,身处皇宫这样一个龌龊之地,竟然还难得地保留自己的质朴和良善。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对你的另有目的,而让你的善良有所改变。抱歉。”
木清仪说得情真意切,双儿恼怒的情绪倒也因此平静了不少,反倒是惊讶地看着她,“你承认你另有目的了?你的目的就是从我这里打听到关于陈良娣的消息,然后再帮着沈家打压她,是吗?”
不过很快,双儿便不屑地一笑,“现在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你还企图在我这里得到什么消息吗?吴家现在确实是家道中落,甚至可以说,即便是父母俱在之时,吴家也只清贫的读书人家。”
倏地,双儿目光略冷,声音也随之降了几度,“但是,双儿虽然是女儿之身,家父也教导过我,什么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要知道,这背主形同叛君。我既然是陈良娣身边的宫女,自然就要奉她为主。我是不会背主的,你就不要在我这里费力气了。”
木清仪点了点头,眼中尽是赞许的目光,赞道,“久闻吴家家风正直,教导有方,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不过紧接着,木清仪便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也变得低沉,“我说过,我的身份特殊,而且还很复杂,所以出于你的安全考虑,我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不过,你既然是翰林院学士之女,那么你应该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忠义吧?”
双儿想都没想,就冷声道,“难道背叛自己的主子,就算得上是什么忠义?皇后为人毒辣,我是不会成为你们的跳板的,想利用我来打压东宫里其他的女人,以达到你们壮大沈家势力、想要在这宫里一手遮天的目的,我劝你们还是快点儿死了这条心吧。”
木清仪微微摇了摇头,“我以为,吴家家风清正,教导出来的女儿应该也是聪慧之人,可是今日见了吴小姐,才知凡事都不是绝对的。吴家虽教导你什么才是正直,但你并没有全然融会贯通,或者是吴家自己也没有弄清楚忠义正直的真正含义。”
双儿本已经平复下来的怒火又一次上升,“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吴家?”
双儿在这一瞬间就像是失去了理智,声音突然上升了好几度。木清仪被吓了一跳,急忙环视四周,见周围没有什么人,才笑着安抚道,“吴小姐忠心护主,自然没错,但是你总要看看自己一心维护的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吧?如果你的主子做尽恶事,难道你还要忠心维护吗?你确定自己不是在助纣为虐?”
不过,木清仪的话似乎并不能使双儿信服,“陈良娣虽然有几分任性,但是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更没有在别人的饭菜里放什么避子茶。我怎么就助纣为虐了?”
木清仪没想到,这双儿看似温温柔柔,但骨子里竟然是如此的倔强,为了解释清楚,木清仪只好一步一步地问道,“你虽然是陈良娣身边的宫女,但是你就一定能确定她做的所有的事情你都是知情的吗?你怎么知道她就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经木清仪这么一问,双儿的心里也打起了鼓,心里自然没有把握的,目光也不再如之前那么坚定。
木清仪见状,急忙乘胜追击,问道,“敢问吴小姐,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是陈良娣的?是太子的?是沈家的?吴小姐满身的书卷气,想来读的不会只有女德女诫一类的书吧,应该也曾学过不少的圣贤书吧?吴小姐读过孟子的这样一段话吗?‘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木清仪话落,双儿不禁陷入了沉思,她不是不明白孟子的话,而是被木清仪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木清仪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她的心里应该是有社稷黎民的,应该不会与皇后一派沆瀣一气,其身份应该也就不只是皇后身边的宫女那么简单。可是,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她到底是谁呢?
看着双儿的表情有所缓和,木清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又轻声继续说道,“这样的道理,是很多上位者即使明白,但也是不愿意践行的,但是诗书传家的吴小姐应该是明白的吧,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