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宁静的村庄,竟传来了阵阵的哭声。陈芷兰寻着哭声的方向,来到了一处院子前,只见一个八九岁左右大的女孩紧紧地抱着一个男人的腿,哭喊道:“爹,求求你,不要把我卖了好不好。我,我可以照顾哥哥和妹妹,可以帮娘做饭,可以给爹爹酿酒。求求您,不要把我卖了好不好。”
“娃儿,不是爹心狠,是家里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呀。”一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既心酸又无奈的说道。
“爹,要卖就卖我吧,别卖妹妹,好不好?”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一边流着泪,一边扯着父亲的衣袖问道。
“当家的,不能把贞儿卖了啊,咱们全家就算是饿死,也得死在一起啊。”一个妇人也苦苦哀求着。
“你们怎么了?”陈芷兰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家人的哭声。
院子里的三个人看着站在自家门前的三个姑娘和赶着马车的车夫,面面相觑,不知该干些什么。
倒是那个男孩最先反应过来,跑到门前问道:“姐姐找谁?”
“路过这里,想向主人家讨一碗水喝。”陈芷兰回答道。
“几位快进来吧。”那个妇人一听此言,急忙上前招呼道。
女孩连忙跑进屋,拿出了茶碗,摆在桌子上。
陈芷兰在桌前坐好,看着庄稼汉,问道:“刚刚在院外听到了一些您家的家务事,能冒昧地问一下,您为什么要卖女儿啊?”
只听那庄稼人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眼圈泛红地说道:“若是日子还过得下去,我又怎会忍心卖了我的贞儿呢?”
“前些日子,家母病重,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当时为了给家母治病,家中这几年的存款全都花出去了,家里能卖的东西也都卖了。可结果,人还是走了。为了给家母治病,也欠了乡亲们不少钱。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我才……”说到这里,这个男人再也忍不住泪水,只好将脸转到了另一侧,掩面而泣。
“我刚刚路过这里,见庄稼长得还不错。况且,现在已经是秋收时节了,手里有了粮食,日子也该好过了,怎么还需要卖女儿呢?”
那男人看了看陈芷兰,觉得她衣衫朴素、毫无架子,想来应该是一个家境尚可的姑娘,便开口解释道:“姑娘是外地人,不知我们单家村的难处。这眼下庄稼是不错,可是缴了地租之后,也就剩点口粮。若是家人无病无灾还好说,可这一旦出个什么意外,是真的能让你一蹶不振啊。”
陈芷兰知道在古代阶级社会里,底层人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但没想到一个家庭会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她揉了揉眉心,问道“您家是姓单吗?家中有几个孩子?”
“单家村中的大多数人家都是姓单的,但我们一家是后搬来的,我姓秦。家中有三个孩子,除了你刚刚见到的那对兄妹,还有一个没开始说话的小女儿。”男人回答着。
“那对兄妹有多大了?”谧雪好奇地问着。
“哥哥今年十二岁,妹妹也十岁了。”妇人一边端来了热茶水,一边说道。
“我若是将这对兄妹带走,不知你们夫妻俩可还舍得?”陈芷兰点头谢过那位妇人,而后问道。
“不知姑娘是哪的人啊?”妇人不安地问道。
“二位尽管放心。我家姑娘,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宁叶恭敬地说出陈芷兰的身份。
“是大小姐来了,大小姐……是来收租的吗?”那对夫妻一听到陈芷兰的身份,立刻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说道。
“二位误会了。我此次前来,只是为了看看佃农们的生活和庄稼的收成,绝无逼着你们交租之意。”陈芷兰笑着安抚道。
“你们每年都交多少地租给镇国公府?”尽管天机楼送来的账本里都有所记录,但陈芷兰还是装做不知道的样子。
“我们每年的收成都固定要交一半给镇国公府。”
陈芷兰点了点头,凝视着他们的眼睛,真诚地说道:“之前是家门不幸,出了内鬼,侵占镇国公府的家产,那内鬼用侵占而来的财产置办下这片良田。苍天有眼,内鬼被找出,家产也得以收回。我今日少来,不是为了收租,只是过来看看大家生活得怎样的。”
一辈子都是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哪里想到过高门大院竟会有如此卑劣之事,一时愣在了当场。
陈芷兰知道他们在震惊什么,也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继续解释道:“我知道你们既震惊镇国公府的家事,又担心自己的孩子日后进了镇国公府会有什么危险。可是这种事情在侯门、在世家,都算不上是什么奇怪的事。孩子们只要保持好本心,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没那么容易被人利用,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险情。而我,也会竭尽全力,保住镇国公府的平静。”
“敢问小姐,如果是进了镇国公府,那念儿和贞儿能做些什么啊?”那男人怯怯地问道。
“令郎可识字?”陈芷兰问道。
“识的,念儿的功课本来很好。可是这半年来,因为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所以念儿也没再去学堂。”妇人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愧疚和不难觉察到的自豪。
“前几天,我整顿国公府,拔除了不少内鬼安插在府里的耳目。眼下,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你们夫妻二人若是有意让他们兄妹俩进镇国公府,一个可入绣房,另一个可以跟在我弟弟的身边做伴读。”
“大小姐是说,念儿可以跟在少爷的身边读书?”男人激动地问道。
“这只是我的想法,是否实行,还要看念儿和我弟弟的意思。若是他们俩无法好好相处,此事也只能作罢。不过,念儿可以去账房,也可以去铺子里学做生意。而且,镇国公府会聘请先生在每天晚上的教导他们功课,不会让他们荒废学业的。至于这地租,我想还是改一改吧。以后,佃农们只需缴纳三成的地租。如果遇到灾年,地租可以再议。”
陈芷兰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决定,刚要端起茶水,润润嗓子,就见夫妻俩齐整整地跪在了地上,“多谢小姐大恩大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