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帝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尤其是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帝王身上，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将玹帝化作那会吃人的猛兽，令人惊惧。
这一刻，就连凰九歌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替明妃说这样一句话，尤其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内心竟还有一丝气愤。
只是，她和明妃也不过才见了一面而已，尤其是明妃对她的态度，更让她无论如何都对这个女人喜欢不起来，更何况是替她说话，替她气愤？
可现在，凰九歌就是有这样的情绪，后来回想起来，她才有些明白，自己当时的委屈和气愤，或许都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母亲逝去多年，纵然当年她和玹帝再过情深，也都不过是过去了，但明妃不一样，明妃当年对玹帝恐怕也是一般的深情，否则也不会为他生下玹沐。
可后来呢？当她和自己心爱的丈夫，孩子，分离了十多年，终有一日相见的时候，她的丈夫竟然因为她神志不清，而连见都懒得见她一眼！？
这一切，让凰九歌一瞬间就想象到，玹帝当年对母亲的无情，恐怕也是如此吧！
想到当年母亲被这个男人抛弃时候的恨意和失落，凰九歌就忍不住的，打从心底的厌恶面前这个男人。
然而，她当时更没想到的，是玹帝接下来的一句话。
“这么多年来，明妃的事情，朕其实一直都知道！”
“你说什么！？”凰九歌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玹帝这才又道，“苏尚书府，这么多年，朕一直都将她安置在苏尚书府，她神志不清，朕也已经知道了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朕虽没有去看她，但在朕的吩咐下，苏尚书府精心照料了她十多年！”
原来如此，原来明妃娘娘当年没死，玹帝是知道的，只是因为她神志不清了，才不得不将她安置在了尚书府！
“那沐王呢？陛下可知道，他失去母亲的痛苦？明妃娘娘没死，陛下为何不告诉他？”凰九歌的情绪有些失去控制。
玹帝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道，“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做呢？沐儿，他是朕一向骄傲的儿子啊！”
呵！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凰九歌在心中低叹两声，果然，明妃神智混乱了，也就是疯了，所以，她便没有了留在自己丈夫和儿子身边的权力。
可笑，可笑堂堂皇室，坐拥江山，何其风光，可背地里，却连一个疯女人都容不下！
这一刻，凰九歌也不知道，是该说明妃可悲，还是可怜了。
“她的病，朕也曾找人医治，不过……”
玹帝说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复又看向凰九歌，“朕听沐儿说，你医术高超，你若想试，便一试无妨。”
“陛下若有此心，那请容我问您一句话。”凰九歌开口。
玹帝好奇的看向她，微微点了点头，她才又道，“明妃娘娘她，真的只是神智混乱而已吗？”
“难道，竟还有别的？”玹帝微微惊讶，显然，他是不知情的。
凰九歌笑了笑，道，“她似乎一直都很针对我，陛下可否告诉我，十数年前，她是否见过我的母亲？”
没错，这是凰九歌想到的一种可能，若说明妃从未见过自己，但她却又为何偏要说一切都是自己做的，或许，是自己和母亲长得像，被明妃错认了呢？
然而，片刻后，玹帝竟有些赧然的模样摇了摇头，“从未，朕娶明儿的时候，已经再不与你母亲相见了，所以，明儿自是从未见过你的母亲。”
呵！言外之意，就是那个时候，他早已经抛弃自己母亲了么？难怪如此神色！凰九歌心中冷笑。
“如此，我知道了。”面上不动声色的开口，这件事，或许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吧，凰九歌心中想着，却没注意到，玹帝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的表情。
她说明妃针对她！而他也问过了苏尚书，说明妃是由太子和太子妃接出府去的，也就是说，如今的明妃到沐王府，是太子一首安排的，原本，他还有些怀疑太子的动机。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还是为了这个女人！
一瞬间，当年自己和凰相为了眼前这个女子的母亲争风吃醋的场景又历历在起来，“你可知，我为何让你留在这皇宫中？”
凰九歌一怔，没想到玹帝竟然会问这个问题，没错，这个问题她也想过，当时，她是刻意戴着母亲的发簪让玹帝看到，进而引起他的注意。
当时，她以为这样便可以如愿留在宫中了，事实上她也的确留下了。
可后来细想的时候，她却忽然又觉得，自己当时的这个想法有些幼稚，又有些可笑。
要知道，对方可是一国皇帝啊，难道仅仅就会因为她像曾经的爱人就将她留下么？
假如是深爱的话，或许会有一丝这样的可能，但也仅仅是一丝，因为他毕竟是帝王，但凡是帝王，便没有那么多的深情留给女子，更何况，她是她，并不是她的母亲。
“沐儿他，对你的用情很深！”玹帝并没有等凰九歌回答，反而继续道。
“是，我知道！我对沐王殿下同样如此。”凰九歌答。
玹帝又道，“可这天下，对他情深的，可不止你一人，更何况，你现在还只是他的侧妃。”
“陛下的意思，是说完颜郡主？”凰九歌忽然想到那个对沐王妃的位置势在必得的傻乎乎的女子。
玹帝闻言，哈哈笑了两声，才又道，“不止是她，你可知道，自从你成了沐王的侧妃以来，哦，不对，或许是从更早的时候，这朝中有多少大臣都曾向朕谏言，想让他们的女儿嫁给沐儿吗？”
“陛下这是想给殿下娶一个真正的王妃吗？”凰九歌有些无语的开口，她实在是没料到，玹帝会和她说起这个。
然而，玹帝却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接着又道，“不止是朕，恐怕连沐儿自己都已经应付了太多这样的事，据朕知道的，前不久，对了，就是在朕将他关在大理寺之前，中书省王大人就曾亲自带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去找过他，这些，你可曾知道？或者说，沐儿可曾让你知道？”
凰九歌心中一跳，果然，玹帝说的这些，她从未知晓，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傲娇男真的自己拒绝了这么多送上门来的桃花？
见到凰九歌的表情，玹帝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又道，“这些，是女子，是后庭之事，可前朝呢？前朝有多少人觊觎他手中的权力，又有多少其他皇子的党羽想将他除之而后快，这些你又知道吗？”
“前朝之事，我身为女子，自是不便细问。”凰九歌虽然不知道为何玹帝会忽然向她说这么多，但却深知这古人心中闺阁女子的女德之礼，所以前朝之事，她也的确从未多问过。
玹帝却是笑了笑，“朕相信你不多问，但以你的聪慧，朕更相信，这些，你即便是不问，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的，不是么？”
“是。”凰九歌如实道，“陛下说的不错，古往今来，不论是皇家，还是各个官宦众臣之家，后庭往往看似一片祥和，却都是争来抢去，步步惊心，水深火热，而前朝，看似人人忠君敬上，实则也是同样的道理，宦海浮沉，稍稍一个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
“哈哈，说的好！好一个步步惊心，粉身碎骨！”玹帝大笑一声，打断凰九歌的话，“朕原以为，县主对这些只是了解，知道罢了，却未曾想到，你仅用区区几句话，就将这前朝后庭之事说了个通透，如此聪慧知事的女子，难怪，沐儿会对你动心啊！”
“可陛下同我说这些，该不会只是为了夸我吧？”凰九歌笑了笑，道。
“唔，不错，朕的确不止是为了夸你，朕是想提醒你，身处皇室，看起来似乎得别人所不得，享别人所不享，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要经历常人所不能经历的，比如说，危险，甚至是性命之忧，对了，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步步惊心！如此，你明白了么？”玹帝缓缓的语气解释着。
“陛下指地，是沐王？”凰九歌猜测的语气道。
“没错，是他，只不过沐儿从小生在皇室，早已习惯了这些明刀暗剑，更是心思缜密，武功高强，所以，到了现在，还敢动他的人，很少。”玹帝似乎有些骄傲的说着，“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你的处境，就变的危险了。”
“他们伤不了沐儿，却是能伤了你，可你嫁入沐王府以来，虽说不上是平安顺遂，但你难道不觉得？一切都还是有些平淡了？”说道最后，玹帝的语气一变。
凰九歌心中亦是一惊，玹帝的话说到这里，她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只是，从前她竟是真的没细想过，如今猛然想来，仿若才恍然惊觉，如果不是有沐王站在她的身后，莫说是她的人身安全，恐怕就连十里红妆都开不了几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