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跟汽车过不去,因为我要接人。现在,我走在街上,奔向二路汽车站。
这个晚上很静,静谧的夜是安详的。
住宅区的窗子有的亮着,有的暗着。这样的夜晚适合调情,从每个窗子你都可以想象出风情万种。夜,又不可能是静的。
现在,某张床上某个女人,可能正配合着某个男人做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动作,我想象不出,她们会不会呻吟。而这些,似和我有关,又似与我无关;似曾贴近,又被夜隔离得那么遥远。
现在,我走在街上,走在没有路灯的黑暗之中。黑暗,可以让人的双眼失去作用,可以让人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无。
我在想象着华丽的街灯,想象着林立的店铺,想象着一切嘈杂与繁华。这些,会让我变得浮躁。
我在想象着餐桌上的美食,想象着一次长途旅行,想象着森林里野兽的性交。这些,会让我充满快感。
我在想象着一个大型的新书发布会,想象着一个矫健的身姿带领着他的学生们在运动场上跑动,想象着学生们将他一次次抛向空中。这些,会让我变得虚荣。
我想到了爱情,这让我的想象嘎然而止。
现在,我不再想象。我走在街上,望着前方。
二路汽车的最后一班已经开走了,我等待着出租车。
一辆好心的面包车停了下来,我被扯了进去。接着,我又开始了新的想象,这些好心人是谁?
我被人搂住了脖子,一把刀子横在了我的胸口。接着,车开走了。
我从车上滚了下去,如一条死狗般被人拎起,又被摔倒在地。我的脸上,身上,砸下了无数个雨点,滋润着我的肌肤,没有疼痛。
我的脸肿了起来,嘴唇翻起,还有一位好心人为使我那颗缺失的牙齿对衬,免费帮我处理掉了紧挨着的另一颗。
他们会是谁?和谁有关?杜子藤?张大姐?吴迪的老公?我笑着,满脸鲜血的我在笑着。我停止了思考,我的世界居然这样的不安全,我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人践踏的对象。我算什么?哈哈,我算什么?
我没有呻吟,我在承受,我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
我的身上多了几口唾沫:“以后少他妈的管路上的闲事,我他妈废了你!”
又一阵狂风暴雨后,我失去了知觉。
我的双腿跪在地上,双肘跪在地上,头顶在地上,这是我醒来后保持的动作——我居然仍能保持着如此优美的姿势。
我的手机还在,它响了,一定是王宇。
我的判断出错了,那是一位男士的声音。他说:“明影,换肾没呢?对了,告诉你个消息,蒋艳已经让我蹬了,你可以找她了。不过她可能没什么钱了,都借我了,这女人好,上了床就一塌糊涂,你不如跟她吧,帮她经营她那空壳饭店,找一下白手起家的感觉。还有,明影,有件事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老挑我的剩呢?蒋艳这样的床上还行,吴迪那种干一百次都不来一把的你也要?不和你说了,我马上上飞机了,明天就到多伦多,以后有机会咱那儿见……”
手机被挂断了,我慢慢坐起。铃声又响了。
“还有,明影,有个事儿我得同你交流一下,能让赵蕊叫声最大的方法,就是从她的后面进入……对了,作为老同学,我还得提醒你,赵蕊这人不错的,给两句赞赏的话就能上床,估计你平时对她的恭维太少,这点,你得改。对了,她好像让我给种上了,现在一定很恨我,你帮我向她道个歉,麻烦啦……对了,明影,差点儿忘了,那东西不在平时大小,用的时候大才叫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我终于张开了嘴巴,拼命地扯开了嗓子:“赵全来!我和你有那么大的仇吗——”。
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没有回答我的询问。
我继续对着黑夜吼叫着,仍没人回答。
后来,我不叫了,我不再询问这个问题。因为,我知道得差不多了。
快毕业前,在学校的澡堂里,赵全来翻我的兜,偷我的洗发水,被我发现了。那天,正是我完成了那次暴扣的第二天,还确定被留了校,由此,我情绪高涨,显得比较热情。于是我扯住了他的头发,给了他一个嘴巴。接着,我又扯住了他的小弟弟。我说:你这东西这么小,能他妈中用吗?那一次,他气急败坏,但他不是我的对手,也没我狠,只能忍了。他说,我是彻底服你啦。
赵全来没服我,到现在也没服。
赵全来为什么能对我保持这么久的恨,我不清楚,或许他也不清楚,就如同我对吴迪能持续这么久的爱一样。
接着,我做了今生最令我后悔的一件事情,你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我是多么的愚蠢。
我豁牙漏齿地站在街边,鼻腔流着血,嘴唇外翻着。我紧握着手机,郑重地打给了一个女人:一定要小心男人,包括你老公……
接着,一串尖利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着:说好了不要随便打我电话嘛,我老公前些日子已经怀疑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了。小心我老公干嘛?我幸福你心里不爽是不?我和你有仇啊?本来以为你不错的……
其实,她的声音很小,是背着人在某个角落里低低发出的。
当时,我挺直了身体,吸溜下鼻子里的血,按断了电话,打给了另外一个女人:“别急,我一会儿就到,明天跟我回家看我爸……”
此刻,我的脸上绽满了笑意,配合着脸上的鲜血,一定像初开的红罂粟。
叶明影三稿完于2007年6月16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