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发了。我边唱着那句“让我一次爱个够”,边走在赶往潘婷新房子的路上。
这段路太近了,歌我还没有唱熟,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潘婷的电话又打进来了:“怎么还没到啊?”
我说:“快了,快了。”
小区不错,新建的,我上了楼,敲开了门,潘婷正热情洋溢地擦拭着个别地方的浮灰。
“怎么样?”
“挺好的。”
是的,的确不错,比我现在住的强多了。我转几个圈,四处摸索着。我说还有些管线什么没处理完吧。潘婷说过几天连同灯,一起找电工和水暖工来安。我说不用吧,还得花钱,我就能干。
潘婷说你能干?那也不用你,怪累的,安灯什么得仰着头,脖子受不了,还脏。
我说没事儿,我能行。
潘婷说你干就你干,男人就该干这个,对不?要不女人要男人干嘛?
我配合着潘婷调侃的语气说了声“是”。
接着,我就开始行动了,开始做男人应该做的事情。我搬起了两块施工剩下的大理石板儿。潘婷说你干嘛?我说扔了。
潘婷说别干了,到时找力工吧,太沉了。我说没事。
我抱着石板下了楼,接着,我又回到楼上扛起了一袋沙子。潘婷说你干嘛?我说扔了。潘婷说这个太沉了,你弄不了。我说行,没事的。潘婷拦住了我,说你别犯虎啊,这活还得让力工干,你都干了,人家赚什么钱?我说没事。潘婷又来拦我,我狠狠地吼了两个字:走开!
我跌跌撞撞下了楼,潘婷跟了出来,伸出手准备扶我。我又吼了三个字:你走开!
潘婷走开了,我疾步下了楼,接着,我连同沙子一同堆在了建筑垃圾点儿。
我没有起来,我喘着气,眼前漆黑。
我没有起来,是因为我起不来了。现在,我起来了,因为我又有了力气。
我上了楼,潘婷正在门口迎接我。她说:“那么凶干嘛?”
我板着脸,没有理她,再次奔向了另一袋沙子。这次,潘婷又开始阻拦了。她说:“你放下!”
我没放下,把沙袋举起,狠狠地放在了肩上。潘婷说:“你听话。”
我没有听话,继续向楼下走去。
但是,这次我没能一口气走到一楼。我的腿很酸,发软。接着,我跪到了地上。沙袋也砰的落在了地上,向下滚了两个台阶。
我的膝盖很疼,怕是受了伤。我没有理会,向下两步,又再次扛起。
终于,我又瘫倒在建筑垃圾点,久久没有站起。这次,我彻底没有了力气。
这时,潘婷来了,她跑到了我身前,双手搭在了我的胳膊上:咋了?是不是累着了?跟你说你怎么不听呢?你可气死我了,摔着没?疼不疼?
我摇了摇头。
“能起来吗?”
“能!”
我果然能!我站了起来,上了楼。但我没有休息,我奔向了最后一袋沙子。我的双手伸开,狠狠抓起。但这次我没能放到肩上,我无法举到那个高度。
我被潘婷扑倒了:“明影,你这是干嘛啊?”她的语句带着哭腔。
这次,我吼了五个字:你给我滚开!
“明影,我求你了,你咋了?你咋了?你快说啊?”
我没有说,我推开潘婷,站起,再次抱起了那袋沙子。
我狠命地用力,艰难地走着。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同我的双腿蹬踏着楼梯一样,发出怦怦的响声。潘婷慌手慌脚地在后面跟着,显得无所是从。
这次,我没有跌倒,我一直挺直着身子,坚持到了目的地。
现在,我看不到自己脸上的颜色,我什么也看不到。我相信潘婷也看不到,因为现在是晚上。
我没有脆弱地站在黑夜里,再次上了楼,同时,我的眼睛又能辨别周围的环境了。我坐在了地板上。
房子很好,很明亮,洁净,还宽敞。
我又看到了潘婷,她的脸不再焦急,显得冷静,她坐在我的对面,一声不响。
我也呆坐着,边喘着气,边聆听着自己的心跳。终于,我呼吸平稳了,心跳变轻了,直至,我再也无法听到。
并且,我的眼睛也清澈了,可以看清对面的潘婷。
现在,潘婷说话了。她说:“将来在这儿结婚你不开心?”
我没有回答。
“如果是因为在儿结婚,让你没面子,可以不在这儿,在你那房子也行,我不挑。”
我无法回答。
“你是这么想的吧?其实呢,俩人一起,没必要分得太清楚。如果这房子因为是我爸妈给拿钱买的,你心里不舒服,那咱算借的,行不?到时咱俩一起还。”
现在,我彻底无语了。我心里向自己吼着:潘婷,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刚才我吼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发怒……
可是,我无法说出。
现在,我说什么,对潘婷来说都太残忍了。潘婷,多好的姑娘。难道我冷漠的提出分手,真如我刚刚构思的那篇小说中意淫的拯救吗?我太不要脸啦!我的脸被融化了,几滴温热缓缓流出。
潘婷笑了,她说:“小心眼儿,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大男人,就该有点男人样,别小家子气。你要真想要你那破尊严,以后就对我好点儿,听着没?起来,帮我挂窗帘!”
我配合着潘婷的命令,站起身。
“这颜色好不好?”
潘婷开始舞弄着手上的一块块各种颜色的布——除了窗帘还有床单。她翻了又翻,扯了又扯:“好不好看啊?你说啊?”
“好!”
潘婷的手在摆弄着挂环儿,一件件小心地穿起,她脸上的快乐又再次闪现,或许,她的快乐,是对美好的一份憧憬。而我,带给她的是什么呢?
“我想这个到时候结婚都不用换了,多好看。”
……
“没听我说话啊?”
我没有回答。
潘婷放下了手上的工作,走到了我面前,双手抱住了我的腰,瞪着眼睛望着我:“行啦,肯定还大男子主义呢。我就知道你是,上次说给你家拿旧衣服,你就不太痛快,我看出来了。别多想了,听着没?”
我的牙齿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嘴唇,望着潘婷眼里闪烁着的灯光,久久未动。接着,我仰起了头,一颗更大的泪珠,自我脸上滑落,砸到了潘婷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