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院子里有一群或大或小的少年在咿咿呀呀吊嗓子哼唱,师父倚在木门前,嘴里叼着大烟斗,他在人群中来回走动,一双尖锐的小眼微微眯着。
蝶衣弓着身子背对师父往柱子后躲,她悄咪咪地踱步,想要不被人发现安全到达十几米远的小屋。
可白发白须的老头就像脑后勺也长了双眼睛,“你还知道回来?你娘哭着求着把你送进梨园,你就是这般报答你娘的?”
“师父。”见被人发现,蝶衣不再藏着掖着,径直走到师父面前撒娇道,师父最疼她了。
陶远看到自己最钟爱的小弟子竟然背着自己换回女装气得他吹胡子瞪眼,一把将烟斗往地上摔,“谁叫你穿这身衣服的。”
蝶衣被骂得猝不及防,从来没见过师父发那么大的脾气,她立马跪下认错,膝盖咚的一声与地面接触,女孩却不敢发声喊疼。
“你在这给我跪着,好好反思下自己,其他人给我走。”师父愤怒离去。
脸上浓墨重彩的弟子刚才还拿着花枪在耍百般花样,现在只能听话回房休息,他们看了看跪着的蝶衣,眼里含着同情,却没有人敢去求情,上一个为人求情的人怎么着了,哦哦,好像是直接被赶走了。
天空飘起丝丝细雨,斜斜地拂过蝶衣面庞,暂时舒缓了干涩的唇瓣与麻木的双腿,刚开始还磕得难受,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大师兄陶壹撑起木窗焦急地看了眼小师妹,那孩子还乖乖地直着身子跪在那地,面上坚毅,被雨水打湿的发丝黏在俩鬓,本就穿得单薄,还要淋雨,造孽啊。
“师父,外面下雨了。”
陶壹点燃火折子往师父嘴边送,烟斗上的火星一点点燃起来,师父吧唧吧唧俩口,呼出一口不成形的白烟模糊了他的面容。
师父不咸不淡评价一声,“下得好。”
“可——”大师兄说了声什么被师父打断。
“陶壹,你今年也十七了,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师父幽幽地看了眼自己的大弟子,身子骨长得壮实,脸蛋算不上顶好,倒还是清秀,平时的性子还讨喜,今日怎就越看越不顺眼呢。
“是。”陶壹读懂了师父的眼神,恭谨地低头,不敢多言什么。
他拱手作揖,“弟子告退。”
师父躺在摇椅里晃悠,椅子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他闭目吸烟,摆了摆手道,“去吧。”
一声闷雷过去,大雨便不再留情,瓢泼而下,在地上啪嗒起小水泡,师父听着屋外的电闪雷鸣不经回想起蝶衣这孩子,也是苦命啊。
蝶衣她娘是秦楼楚馆的一名清馆,以抚琴为生,被一进京赶考的书生哄骗,一夜风流后骗尽银两,说着什么高中之后必八抬大轿迎娶,这傻姑娘还真信,呵呵。
眼看着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京城都放榜了,也不见那书生传个口信,中没中倒是说一声啊,怕是名落孙山来年再战,更怕是高中状元迎娶公主忘了糟糠妻,这女子连糟糠妻也算不得呀,无名无分。
蝶衣她娘走投无路,只得求到陶远面前,谁人不知梨园的老师父有一副菩萨心肠,不过,要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进园,那岂不是乱套了。
女人拿着仅有的一点银子跪地恳求,陶远板着张脸生人勿进,她又咬牙褪下衣物拿着身子交换,师父还是不肯答应,最后,她抱着孩子在院子里双双闹自杀,看不过去的老头子才勉强答应下去。
不过,梨园的孩子不能是女娇娥,旦角只能是男孩,蝶衣只能按男孩养着,谁曾想这丫头片子这么不听话,喜欢穿着女装在街上闲逛,哎呀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