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过了一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听到院墙外有了一丝声响,绿箩牵着我,两人迅速的从房内赶了出去。
第一眼就望见了那个消失一月有余的素锦,她着一身干净的侍女装,就这么定定的站在园内,月光温柔的铺洒了整个院落,我也这么望着她,泪水从眼眶中冲了出来,听到身旁绿箩低声的呜咽,谁都不曾说话。
多少次,这一个月里,我幻想了多少次这样的场景,是梦吗?真的好怕一出声,就打破这个梦境。
能听到风声,吹得院墙外那颗大树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终是素锦,低吟一声,“小姐。”
冲了过来。
我们三人就这么在门口,紧紧的拥在一起,轻声抽泣。
三人跌跌撞撞的回到房中,点起了那个数月前从附近宫殿搜来的蜡烛,一直不舍得拿来用,点点光亮,照亮了狭小的房间。
我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心疼的问道,:“你可知,我与绿箩盼了你多久,为你落了多少泪,我怕你回不来,我怕再也见不到你,很怕。”
素锦将头依偎在我左边肩头,绿箩抱着我的右肩,蜡烛将三人的身影,打在墙上,画面如此美好,如此真实。
这晚注定是个不眠夜,我们静静地听着素锦讲诉这一个月的经历。
那日翻出围墙,素锦就去不曾搜过的几个宫殿,路上并未遇到侍卫,所以就更加大胆的四处搜索。
在离西殿较远的一处宫殿,素锦望见了一丝光亮,本想快速离开,却听到院内有女人咳嗽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呼吸,不停的叩击房门。
按耐住满心的不安想要离去,但又怕是前朝皇帝的那个可怜妃嫔被关押在此地,叩击房门的声音越来越弱,本着救人的心,素锦从侧殿院墙,翻了进去。
沿着昏暗的窗边蹑手蹑脚的踱步过去,待她走近,推门而入,看到一个年迈的妇人,昏倒在地上,素锦将她扶到床上平躺,替她顺了顺气,喂了几口水喝。
妇人渐渐回过神来,望见有人,眼神惶恐,很是紧张。
素锦出言安慰,:“不要怕,我只是路过此地,听到叩门声,才进来。”
妇人只是紧紧的盯着她,盯了好一阵子,才嘶哑的出声:“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附近都不曾有侍卫把守么?”
“来时不曾看到有人,救人要紧,就从侧殿翻墙进来了,多有叨扰。”
“不曾有人,也对,我一个废人在此地,那些侍卫怕是都偷懒睡觉去了。若是我今夜未缓过一口气,怕是明日,有人高兴还来不及。”
素锦还安慰她,让她莫要唉声叹气,肯定会有人忧心她。
那老妇人低声自嘲道:“忧心于我?恐怕这世间想我死的人,要比想我活的人多了太多。”
素锦低声不语,只是仔细观察。
老妇人的这处宫殿虽无一人侍奉,殿内却也干净,生活用品样样俱全,于她们所困的冷宫不同,虽然都是旧殿,也看得出这里时常有人前来洒扫,可见面前的老妇人,也是有身份的人。
素锦不想多事,安顿好她,起身便要离开。
“姑娘,你是皇后身边的人?”
素锦听后心中一紧,用惊恐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身上未穿带任何证实身份的配饰,为何她一眼就看了出来?
“不要紧张,”只听那老妇人出言道,“当初朝丞相送你进宫时,还是哀家打点内务府,曾见过你的画像,对你有些印象,方才还不敢确定,看你的表情,哀家确实没猜错。”
“哀家?难道?”素锦更是一愣,随后跪倒在地,“太后?”
“难道除了我,这离国还有人敢自称哀家?”
“太后赎罪,奴婢不是有意冲撞。”素锦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太后将她扶起。
“今日,若不是你,恐怕哀家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身处困境,让你见笑了,没有什么可以赏赐你的。”
“太后,您不是应该在寺中为先帝祈福,青灯古佛吗?”
“呵呵,”太后轻笑一声,并未解惑,而是问道素锦,“该是哀家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奴婢……”素锦不知如何作答,难道要告诉太后,自己翻墙越院出来为当朝弃后寻生活用品?
“哀家听闻皇帝废了皇后,若没猜错,皇后也被关在这西殿的某个院中吧!”
“是。”素锦微微握紧了有些颤抖的双拳,她不曾想从别人口中听朝婉歌被幽禁的事,会如此愤怒。
“有机会,将皇后带来我这里吧!哀家有些趣事想要与她分享。”
素锦抬头,昏暗的烛火下,她并看不清楚太后的神情。
“哀家相信她会有兴趣的。”太后从床铺的褥子下抽出一根金簪,“将这支金簪带给她,她会明白。”
素锦接过金簪,起身告辞。
蹑手蹑脚的从后殿出去,还没走多远,就遇到一队夜间巡城的大内侍卫。
就朝着与西殿相反的方向跑去,越跑越远,到了御花园,御花园的路线她还是较为熟悉,一路躲闪寻回了以前的居所,长春殿,殿内空无一人,还是临走时的模样,就是落了许多灰尘。
找个较为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
每日晚上寻找机会返回冷宫,因为那日一闹腾,皇宫侍卫明显增多,等了许久都不曾等来机会,四天未进食的素锦,显些晕倒,连着宫殿的围墙都翻不出去。
第五日夜晚,浑身无力的素锦躺在长春宫的杂物间昏昏欲睡,听到有人蹑手蹑脚的踱步声,素锦本以为会被发现,已经放弃反抗。
忽然听闻门口有人轻生唤她名字。
原来是侍卫张诚寻来这里。
素锦轻声回应,张诚推门而入。
“素锦姑娘,是皇后娘娘让我来此寻你,”张诚从胸口掏出那块玉佩,素锦拿在手里翻看了许久,终是红了双眼,双眸泛泪。
是小姐的玉佩没错,小姐身处险境还不忘托人来寻自己,若不感动,那才是假的。
“是娘娘告诉我,长春宫库房内有一处可以躲藏的杂物间,一般人很难找到,以前你心情不愉快时,时常会来这里一个人独自哭泣!”
“小姐……”素锦声音带着呜咽,“小姐她都知道?”
“是的,娘娘说以前的事她都知道,知道你的故事,她还说,若是我来这里,定然能寻到你,我必将你毫发无损的带回西殿冷宫。”张诚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裹,从内取出两个有些发硬的馒头,和一个简易的储水袋。
饿了几日,接过馒头,狼吞虎咽的吞食起来。
“素锦姑娘,慢些吃,”张诚脸色一红,羞涩的说:“张诚职位低微,家中还有重病母亲需要照料,月例银子皆要送回家中,能带来的吃食,只有这些,还请姑娘莫要见笑。”
素锦嘴里含着馒头,眼眶微红,呜咽的说着:“谢谢张诚大哥,这馒头,是素锦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吃食,鹅毛之情堪比金山更重,这道理我懂,若不是你,素锦恐怕……”
“姑娘喝些水,莫要噎到才好,躲藏这里几日不曾进食,难过姑娘了,娘娘很担心你,待到时机成熟,我会引来这附近侍卫,你伺机逃走。”
“谢谢大哥。”
素锦在长春殿内的杂物间暗自等待,夜间就在院落中小心翼翼的四处寻觅,找了些有用的火引和蜡烛,这长春殿自皇后被关进冷宫,皇帝下了圣旨,大殿外也贴了封条,禁止任何人出入,宫内的一桌一椅皆都无人动过,桌面落上了一层浅薄的灰尘。
替小姐和绿箩在房中寻了两个亵衣和衬裤,小姐爱美,梳子也带上一把,还有针线包和剪刀,也可带上缝缝补补,都是些小物件。
素锦在长春宫每日都在想着带着什么小物件,而外面的张诚忙坏了。
乾坤殿侍卫缺少人手,张诚在以前一个同乡的举荐之下,破格录用,张诚也比以前更加忙碌,但是去看望素锦,却多了几分方便。
终于一个月后的夜晚,皇帝新宠上官婉儿被封妃,宫中举办宴席,长春殿周围侍卫多半被临时抽调去宴席加紧巡逻,这才给了张诚带素锦离开的机会。
宫中刺客一事,张诚与那名同乡找了一具投湖自尽的侍女顶替,算是了结。
听到这里,我不禁对张诚又多了几份好感,素锦的事,他帮了太多的忙,真不知要如何感激他才好。
当初我不过随口帮了他,如今却得他冒着生命危险来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