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入眼的一束光,好刺眼。
已经过去了三日。
也许真的是我睡了太久,这束光刺的眼泪落了下来,绿萝问我,是不舒服还是想起了伤心事?
我也不知是光刺到了眼睛,还是觉得难过,此刻的我,除了能落泪,还能做什么?
逐渐适应光的存在,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好陌生,一切都好陌生,昏暗的环境里,只有窗棂的破洞中,打进来几束光线。
身下躺的就是一张半旧的木床,小小的房间中间只有一张木头方桌,和一个木条凳,看着简陋的环境,心中百感交集。
自小到大,被父亲母亲和哥哥们宠着惯着,锦衣玉食,从未如此落魄,丞相府最破旧的柴房都比此刻的环境要好上几分。
失去丞相府这个后盾,丢了权势,丢了爱人,现在家人也都要离我而去。
“绿萝,父亲他们……”
突然语塞,眼睛里一阵酸涩,我不敢问下去,我害怕听到那个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绿萝也是被之前晕倒吓坏了,不敢轻易提及父亲他们,时刻照顾我的情绪。
从她口中,我得知自己失去意识以后,皇帝就下旨将我困于西殿冷宫,虽未废后,已成弃后。
皇后所以随从和侍女都发落宗人府,我就被移出长春殿,打入冷宫,安度此生。
父亲被判定通国逆贼,朝家全部打入地牢,听候发落,若证据确凿,就要受满门抄斩,折日问斩。通敌叛国的罪名若是落实,恐怕,诛灭九族都不为过。
心中一惊,我不信父亲做出如此欺君罔上之事,深信他的为人,只怕其中必有曲折。
相信又能如何,没了丞相府,我就是折了翼的鸟,自身都难保。
与他相敬如宾四年,不念及我的一丝好就罢了,父亲为他出了那么多力替他稳固皇位,为何他就不能留一丝情面。
也不来见我一面,哪怕给我一丝丝的信任。
他连辩解的机会都不曾给,直接给朝家判了死刑,低头捂住有些发痛的胸口,很闷,很痛,此刻若是它不在跳动,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痛苦。
我昏迷时,绿萝曾去乾坤殿寻过他,告知他我晕倒了,需要太医,需要安静的环境修养,他毫不留情的把绿萝等一干侍女拒之殿外。
众人被侍卫赶出长春殿,直接压到了西殿冷宫。
绿箩说,那时的他,陌生的不像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昏迷中的我,被绿萝和侍女素锦一起搀扶这到了冷宫。
“呵呵。”我冷笑,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对待我的每一件事都那么绝情,决绝,他为了他的帝王之道不惜对我朝家斩草除根,我的昏迷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他不曾想过,若我就此不在醒来……
绿萝也黯然神伤,是啊,丞相府遇难,她阿爹乃是丞相府总管,只怕也要被牵连。
我想安慰她,却无从下口。
心中有万般冰水把我淹没,冷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抖得像个筛子般可笑。
此刻的我多想嚎啕大哭,倾诉万般委屈,可是昔日朝夕相处的人,此刻变成了凌迟我的刽子手,最狠的一刀,是他捅进我的心。
眼泪挡住我的视线,眼前浮现当初他陪我一起游湖嬉戏,那个春雨绵绵的春日一起踏雨寻花,那个傍晚一起湖边宿醉,那个一起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那个午后陪我吟诗作乐,那个雷雨的夜晚拥我入眠,那个写书笺要与我生当同眠死当同穴的男人。
那个对我温柔入骨的男人,他是我的夫君啊。
有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信,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爱意,母亲说,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刚醒来浑身无力的我,一下瘫软在那破旧的木床上,压的床板吱吱作响。
“娘娘~”绿萝惊呼一声。
听到她的称呼,我笑了起来,多么嘲讽的称呼,笑声如此凄惨,忘了往日的教养,像个疯子一样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眼角划过一丝丝冰凉。
门外的素锦听到屋内的动静,慌张的跑了进来,“娘娘~”她看着狼狈的我,也湿了眼角。
自我入宫,出现在人前都是端庄得体的姿态,从未如此狼狈,宫内侍女穿着打扮和言行举止,私下都会效仿,此刻她定是震惊,那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后娘娘,恐怕还不如街边的乞丐。
素锦是我登基为后,父亲从宫外寻来赠我的侍女,当初皇帝命父亲南下暗访贪污一事时,从一达官贵人府中解救出来的一名小妾,身世异常悲惨,无亲无故,父亲就带她回了丞相府做侍女,得知她略懂功夫,便想尽办法送她入宫,护我周全。
素锦平时不爱多言,与绿萝的心直口快截然相反,为人却十分细心,在我未出事以前,曾提醒过我,让我少喝汤药,后来我才对皇帝赐下的补药有了戒心。
“小姐。”她怯生生的喊道。
这个称呼,她应该是思索了很久,从安和帝赐我郡城,别人便唤我郡主,小姐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听,我也觉得格外悦耳。
“绿萝,素锦,以后你们便唤我小姐吧!”自嘲的笑了笑,“娘娘这等称呼,我高攀不起。”
“小姐。”绿萝握了握我冰冷的手。
素锦撕了衣服一角,为我擦拭嘴角的血渍。
“小姐,吃点粥吧,这里有晌午侍卫送来的粥,你刚醒来,三天未进食,吓坏我们了。”绿萝声音带了委屈,曾经风光无限的我,如今连喝口新鲜的粥汤都是奢望,只能食晌午剩下的饭菜。
“小姐,你刚醒来,不宜想太多事,方才气急攻心吐了淤血,身体也会舒畅些。”
“真的吗?小姐感觉舒服些了吗?”绿萝方才还愁云密布的脸上,听到素锦那么解释我的吐血,面上露出了一丝愉悦。
“是舒坦了些许。”我冲她挤出一丝微笑,宽慰了她。
素锦扶我半坐起来,拿起那个略微发霉的枕头,垫在我的腰下,想让我坐姿舒适一些。
不知为何,闻到那股腐朽的味道,有些反胃,捂住胸口干呕了几声。
这身体还真是虚弱至极。
咽下绿萝汤匙送到嘴边的粥,那股反胃的感觉更加严重,我趴在床边止不住的干呕,浑身颤抖起来,吐出刚咽下的粥,胃里空无一物,直到吐出发黄的胆汁,那胆汁的酸味更加刺激我的味蕾,吐的更加厉害。
“小姐~”
“小姐~”
绿萝与素锦两人不停地替我顺背,希望我能好受些。
“水,水……”我呕的只觉得要再度昏死过去,想喝口水压一压这反胃的感觉。
“我去要水。”
绿萝冲出房外,然后就听到她拍打着院子内的大门,应该是与看守的侍卫说些什么,半晌才拎进来一个破旧的水壶。
“小姐,委屈你了。”
“不委屈,有你们陪着,真好。”是啊,有她们陪着,也让我心里有了一丝安全感,还有人忙前忙后的照顾我,父亲他们……恐怕就要受些苦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