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魔跳下铁板桥后,往身上施个避水咒,分开水路,飞入东洋海底。
急行间,忽然有一个巡海夜叉挡住去路,喝问道:“那分水来的,是何神圣?说个明白,好通报迎接。”
猿魔朗声一笑,说道:“我便是花果山上修炼得道的异种——通臂猿猴,是你家老龙王的邻居。”
那夜叉听了,不知真假,又见他修为不低,心下惊疑不定,急转水晶宫传报道:“大王,外面有个花果山修炼得道的异种猿猴,自称是大王紧邻,即将赶到龙宫了。”
东海龙王敖广早早知晓,东海是他的地盘,猿魔来访,他如何不知?初时以为是哪个过路的,神识略略感应之后怕失了礼数风度,便敛去了,却不想是冲龙宫来的,这老龙王十分好客,听了夜叉那番话,急忙起身,与龙子、龙孙、虾兵、蟹将出宫去迎猿魔,道:“上仙请进,请进。”
直至宫里相见,上坐献茶,而后,问道:“上仙几时得道,授何仙术?”
猿魔笑道:“我自生身之后,独自修行数百年,得一个浑圆全固、长生不灭之体。后又结伴出游,寻访仙道,自修得个不死不灭的道果。近日公果完备,返回家乡,得了根神铁棍,却苦恼孑然一身,没有披挂,常闻贤邻龙宫富足贵弥,珍宝奇多,想必库中是有多余,特来告求一套,望龙王行个方便,资赠解困,与我结个善缘。”
龙王听了,不好推辞,即命鳜都司取出一套明光铠奉上。
猿魔见是套法器,其上灵气稀薄,心头一冷,自知是被小看了,笑道:“老魔我又不是领军打仗的将军,劳烦换一套。”
龙王听他言语中多有不满之意,自知做过头了,怕恼了这个识货的,到时到外处说道,损了自家名声,略略思索后,命龟丞相去取副上好的战甲来。
半盏茶功夫过后,龟丞相才回转来。
猿魔见那套战甲上仙气萦绕,知是好货,笑着谦逊几句,便去换上了。
那件战甲,却是件上古单坦肩风格的,不过材质却不差,龙皮骨制成一条臂护,白虎皮制成的衣袍,金龙鳞制成的群护,古蚕丝织就的裙摆,天蚕丝编就的裤袜,神鳄皮制成的长靴,一条麒麟筋揉搓成的腰带,还有一条材质不差的系肩长巾和一条美饰裙护、裙摆的金丝锦带。
猿魔穿戴完,对镜自视了一番,见镜中自己气宇轩昂、神气非凡,心中觉得满意极了,当即出来与老龙王相见,谢他有心了。
老龙王笑道:“上仙,满意便好,不必言谢。此战甲也合该与上仙有缘,不然怎能如此合上仙身围。”
猿魔笑笑,把不周擎天棍往肩上一搭,心道:你既有心对我,待会儿便帮你一帮。可惜,难免是要交恶的,不然,孙悟空的缘法怕是要落空。
念及如此,便向老龙王告声辞,也不拖沓,立马腾云转回花果山去了。
果然不出猿魔所料,须臾间,巡海夜叉又来报:“大王,外面有个花果山天生圣人孙悟空,口称是大王紧邻,将到宫。”
果是孙悟空也来找老龙王讨宝贝来了。
东海龙王敖广听了,心中有些烦恼,却不也不曾懈怠,急忙动身,与龙子、龙孙、虾兵、蟹将出宫去迎,道:“上仙请进,请进。”
直至宫里相见,上坐献茶毕,问道:“上仙几时得道,得何仙术?”
悟空道:“我自生身之后,出家修行,得一个无生无灭之体。近因教演儿孙,守护山洞,奈何没件兵器,久闻贤邻享乐瑶宫贝阙,必有多余神器,特来告求一件。”
老龙王听了,心中暗叹倒霉,只道:花果山这两猿猴怕是窜通好了的,一个来讨披挂,一个来讨兵器。他虽如此想,却没有推辞,即着鳜都司取出一把大捍刀奉上。
悟空有些不喜,说道:“老孙不会使刀,乞另赐一件。”
老龙王又着鲅大尉,领鳝力士,抬出一捍九股叉来。
悟空跳下座,接在手中,使了一路,放下道:“轻!轻!轻!又不趁手!再乞另赐一件。”
老龙王笑道:“上仙,你不看看。这叉有三千六百斤重哩!”
悟空道:“不趁手!不趁手!”龙王心中恐惧,又着鳆提督、鲤总兵抬出一柄画杆方天戟,那戟有七千二百斤重。悟空见了,跑近前接在手中,丢几个架子,使了几招,插在道路中间,摇头说道:“也还轻!轻!轻!”
老龙王看得有些怕了,说道:“上仙,我宫中只有这根戟重,再没甚么兵器了。”
悟空笑道:“古人云:‘何愁海龙王没宝哩!’你再去寻寻看。若有可意的,一一奉价。”
老龙王苦恼,说道:“委的再无。”
正说间,屏风后面转出龙婆、龙女,对老龙王附耳说道:“大王,观看此圣,决非小可。我们这海藏中,那一块天河底的神珍铁,这几日霞光艳艳,瑞气腾腾,莫是该出世,遇此圣?”
老龙王险些笑出声,又略感忧虑,说道:“那是大禹治水之时,定江海浅深的一个定子。是一块神铁,能中何用?”
龙婆道:“莫管他中用不中用,便送与他,凭他怎么改造,送他出宫门便是了。”
老龙王依言,尽向悟空说了。
悟空老气横秋地说道:“拿出来我看。”
老龙王险些气死,又不好发作,摇手说道:“扛不动!抬不动!须上仙亲去看看。”
悟空道:“在何处?你引我去。”
老龙王便无奈地将孙悟空引到海藏中间,忽有金光万道绽放。
老龙王指着说道:“那放光的便是。”
悟空撩衣上前,摸了一把,乃是一根铁柱子,约有斗来粗,二丈有余长。他尽力两手抓抱,说道:“忒粗忒长了!再短细些方能用。”
说玩,那宝贝就短了几尺,细了一围。
悟空又摇一摇,说道:“再细些更好!”
那宝贝真个又细了几分。
悟空十分欢喜,拿出海藏看时,原来两头是两个金箍,中间乃一段乌铁;紧挨箍有镌成的一行字,唤做“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悟空心中暗喜道:“想必这宝贝知人意!”便一边走,一边心思口念,手颠着道:“再短细些更妙!”拿出外面,只有二丈长短,碗口粗细。
孙悟空心中狂喜难耐,便丢开解数,打往水晶宫里。
吓得老龙王胆战心惊,小龙子魂飞魄散;龟鳖鼋鼍皆缩颈,鱼虾鳌蟹尽藏头。
悟空将金箍棒拿在手中,坐在水晶宫殿上,对龙王笑道:“多谢贤邻厚意。”
老龙王道:“不敢,不敢。”
悟空道:“这块铁虽然好用,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老龙王道:“上仙还有什么要求?”
悟空道:“当时若无此铁,倒也罢了。可如今手中既拿着他,身上无衣服相配,却是不美?你这里如有披挂,索性送我一件,俺老孙一并奉谢。”
老龙王道:“这个却是没有。”
悟空道:“一客不犯二主。若没有,俺老孙也定不出此门。”
老龙王气苦,解释道:“先前有一位‘猿魔’上仙来过,已讨要走老龙宫中存放的上好披挂,剩下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次品,烦请上仙再转一海,或许能得。”
孙悟空心中呵呵一笑,暗道:俺老孙如何不知悟心是来讨要披挂的,是见他走了,俺老孙才来的。念及如此,嘴上更是不饶,说道:“走三家不如坐一家,千万告求一件。”
老龙王气的不行,说道:“真的没有!如有即当奉呈。”
孙悟空不变,嬉笑道:“真个没有?不如,和你试试此铁!”说完,振了振手中金箍棒。
老龙王看的心肝一颤,慌忙说道:“上仙,切莫动手!切莫动手!待我看舍弟处可有,当送一副。”
悟空道:“令弟何在?”
老龙王道:“舍弟乃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顺、西海龙王敖闰是也。”
悟空道:“我老孙不去!不去!俗语谓‘赊望三不如得个二’,只望你随高就低的送一副便了事。”
老龙王烦不过孙悟空的赖,说道:“不须上仙去。我这里有一面铁鼓,一口金钟,凡有紧急事,擂得鼓响,撞得钟鸣,舍弟们就顷刻便来。”
悟空道:“既是如此,快些去擂鼓撞钟!”
老龙王真个命那鼍将便去撞钟,鳖帅即来擂鼓。
不多时,钟鼓响处,果然惊动那三海龙王,须臾来到,一齐在外面会面。
敖钦问道:“大哥,有何要紧事,擂鼓撞钟?”
老龙王道:“贤弟!一言难尽,为兄实是背时!先是有个猿魔来求披挂,后又有一个花果山甚么天生圣人,先是来认我做邻居,后来要求一件兵器,献钢叉嫌小,奉画戟嫌轻。将一块天河定底神珍铁,自己拿出手,使了些招式,闹得为兄龙宫不得安宁。如今坐在宫中,又要索什么披挂。我处实则无有,故响钟鸣鼓,请贤弟来。你们可有甚么披挂,送他一副,打发出门去好了。”
敖钦闻言,大怒道:“我兄弟们,点起兵,拿他不是!”
老龙王道:“莫说拿!那块铁,挽着些儿就死,磕着些儿就亡,挨挨皮儿破,擦擦儿筋伤!”
西海龙王敖闰说:“二哥不可与他动手;先便凑副披挂与他,打发他出了门,再启表奏上上天,天自诛也。”
北海龙王敖顺点头赞同,说道:“说的是。我这里有一双藕丝步云履哩。”
西海龙王敖闰道:“我带了一副锁子黄金甲哩。”
南海龙王敖钦道:“我有一顶凤翅紫金冠哩。”
老龙王大喜,引入水晶宫相见了,以此奉上。
悟空将金冠、金甲、云履那穿戴停当,使动如意棒,一路打出去,对众龙道:“打扰!打扰!俺老孙去了!”
四海龙王甚是愤怒,当即商议进表上奏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