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鸾州豫章郡,冬
腊月是一年的最后一个月,虽为冬天,但却因为临近春节而变得格外喜庆。尤其是像豫章这样富裕的郡,年那就要过的更加讲究。这不,才刚刚是初五的时节,但满街满户充满了过节的喜悦,随处可见卖春联卖年货的,更是为这个寒冷的月份填上了一份热闹。
古代没有电,也没有现代人赖以生存的网络,那些贫苦人大多不认得字,也看不了书——书太贵了,一年忙到头,能省点钱凑合凑合的过个好年已是不易,哪来的闲钱去买书。所以一闲下来,不管是男人女人都喜欢凑一堆聊天,谈天说地的。
至于那些只有老爷们才能捣鼓的修炼,那更是离他们有着千丈远。于这些穷苦人来说,那些老爷们发生的事情,也只是他们嘴底下一个谈资而已。
仁和药铺外有一个茶摊,是药铺主人心善,在外面开的这么一个可以累了休息一下,渴了喝点水的地方。茶不贵,一个大钱一碗茶,可以称的上是物美价廉了,加上冬天这里还烧煤火,很暖和。所以冬天一来,豫章城里的老少爷们,闲了都喜欢到这个茶摊里来喝口茶,聊聊天。
“你们说,那孔家小姐能熬过这冬么?”不知为何,今天的人比往常的人要少,只有一张桌子上零零散;散的做了两三个人,正在那眯着眼睛吃花生豆。也不知是谁,悄么声的说了这么一句。
“呦,看见孔家的小厮进了药铺就是坏事啦,指不定是好事,人家小姐醒了呢。”又不知道是谁,听完话后立马大声的嘲笑出来。
大概是声音太大了,请完医生出来的孔家小厮刚好听到着话,狠狠的瞪了茶摊里那桌人一眼。刚才还稍有点热闹气氛被小厮这么一瞪就都消散开了,那桌上的人缩着脖子,不敢再出声,直到看着孔家的马车远去了,才有人啐了一口,暗骂道:“什么东西,奴才秧子。”
不过他们再怎么骂,车上的小厮也不知道,只顾着驾着车向孔府跑去。小厮快马赶到了孔府,来不及通告,连滚带爬的把跟在身后的大夫给拽了进去。
一把年纪的大夫差点就要摔倒在地上,还好小厮回身及时扶了一把,大夫才免于头破血流。两个人就这样几乎是逃命一样的来到了一个院子里。
院子装修的十分典雅,小桥流水,繁花细草,还有几尾锦鲤时不时的从根本不结冰的水里蹦了出来,向着来者吐泡泡。
走廊下则坐着好几位盛装丽人,一个个轻扇着手上精致的团扇,好似真的就像是无害的丽人一般。但是大夫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这几位身上的灵力气场,一点也不和她们无辜的外表想象。
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把自己的态度放的更加恭敬一点,跟在小厮身后,走进了屋子里。此刻,这间本来十分空旷的房间被塞了一个满满当当。
孔家称的上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在这间屋子里,一个个脸上全都是无奈之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伏在床榻边,拉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姑娘放声大哭着,周围一圈人怎么劝也止不住,只有那个小姑娘在细声细气劝慰着这个老太太。
虽说大夫的确知道自己年事已高,有时候眼花也是有的,但是,好歹他也做过这么多年的医生,人的性别他还是能一眼就能看清楚的。比如说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个小姑娘,那根本就是一个男的!哪里是什么姑娘!即使他面若好女也是遮盖不掉身为男子平坦至极的胸部和喉结的!
不过那位老太太没看出来,所以大家也就只能当作没看出来,一起眼瞎把那位男子当作小姑娘看待。
这个时候,一位看起来年约二十,面白无须的男子拉了拉大夫的衣袖,低声对大夫解释了一下当今的状况,“我家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执意要把一位躺在路边的男子捡回来,还说那位男子是我去世已久的阿妹,还吵着闹着要请医生给他看病,不然就开始骂我们不孝顺,没有兄弟之情。您就当陪我家老太太演一个戏,哄哄她就完了。”
大夫怎么赶说一个不字。阳鸾州孔家,这可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历代都有于修炼一道上有天赋的人不说,而且每隔上两三代,这家必定会出一位天赋惊人的神童。这样的惊人不说在阳鸾州是拔尖的,就说在整个天景王朝,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但是,比起这家人的天赋来说,更令人感到佩服而且为之折服,却是孔家对于上上下下的教养,全族一千八十七口人,无顽劣卑鄙不尊长幼目无法纪者,违者必定会受到孔家严厉的惩罚。对此,大夫也是耳闻已久,不过即使外面的声评再好,大夫他夜不敢把自己这把老骨头放在挑衅孔家的结局上。
他当即摆出一副十分愿意配合的顺从样子。那位青年人轻笑一声,回头对着那位老太太的位置清脆的喊道:“祖母,大夫来了。”
那位老太太这才缓缓的止住了悲戚之声,颤巍巍的向大夫招了招手,说道:“来,我家乖乖就交在你身上,若是治不好……”
这位刚才还是一副无害慈祥模样的老太太,立马变幻了一个模样,一声冷哼差点把大夫吓得跪下求饶。还好身后的那位青年人及时撑住了大夫,才免的大夫当众出丑。
不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大夫也实在不想继续留在孔家这种随便来个人就能弄死他的地方了。他认认真真又迅速的给床上的那位男子把了把脉,确认此人只是因为受伤而经脉受损,只需要静养即可之后,便赶紧开药离去了。
这个时候,方才安静如鸡的众人开始劝说那位老太太,无不是,“您看阿妹/妞妞/侄女/……已经好了,只需要静养就好了,不如您先回去休息,等明日再来看阿妹/妞妞/侄女/……如何?”
老太太即使倔强,也在自己众多孙辈的劝说下软化了下来,扶着下人的手被已众孙辈簇拥了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自己的小乖乖,“你要好好喝药,奶奶明天来看你。”
塌上的男子也不禁无奈的点着头,表明自己一定会按时吃药好好休息的。老太太这才放心的离开了。而众人中,也只有之前和大夫交代的青年人留下来了。
虽说他还是一副青年模样,但是他的年龄却远不止二十而已,多出十倍还差不多。不过修炼者,寿命悠久,二百岁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大陆上笔笔可见千年的老妖怪,与这些人相比,这位青年人显然就不算什么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这位“青年人”率先开了口,“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我是孔家如今的当家,我叫孔琢。我家祖母失礼了,还请兄台不要记恨才是。”
姜晨满脸苦笑着摇了摇头,把刻意压低的声音恢复了原样,“不,该是我谢谢你们才是。虽然说我自己也能缓过来,但是怎么说,人也是喜欢舒服一点的。若不是那位老太太把我捡回来,我大概今晚会随便寻找一个破庙过夜吧。”
很识相,孔琢如此想到。他口中的祖母其实岁数已经悠久的不知道有几岁了。据族里面那些长辈说,祖母本来是一副二八少女的模样,而且神智也远比现在清楚,是天景王朝顶尖的高手。
但是也因为此,当祖母到达一定境界之后,就执意要散退修为,硬生生的把自己折腾成了一位普通的老太太的模样。后来还是有明气运通占卜的族人才道明了真相,祖母这是为了孔家的后人着想。
作为顶尖的祖母久久见不到飞升的希望,已经完全放弃了飞升这条路。但是留下来的话,实力比所有人都高出一大截的她肯定会分薄后背的气运,谁知道这样一来孔家会不会就此绝后?所以,已然看到了这样后果的祖母,心一横,干脆自散修为,好歹还能为后人留有一分生机。
再加上祖母自散修为之后,终日里做的全部都是为家族养育下一代,现在五代以内的孔家人几乎都是祖母教导的,所以大家在面对祖母的时候,也就不算辈分,统称祖母,只当这就是对这位老祖的尊称了。
可惜自散修为之后,弊端还是一天天的出现了,容颜还是外在,祖母的神智的确是越来越不清醒。甚至做出来这等把人家好好的男子当作自己的阿妹带回来,还哭着闹着要人家认下。不认她就继续哭。
孔琢也看出来了,祖母捡回来的这位男子的确不用他们救助,虽然看起来身上一点灵气都没有,但是却散发出了一种无比压迫的气息,很显然是拥有什么强力的灵宝。这种情况下,一般二般的人是奈何不了他的。就连孔琢也暗自颠连了一下自己与这位男子的实力对比,结果竟然是不可说。可见他的实力!即使不被祖母捡回来,估计在外面也不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