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知道云妨定是迫于压力,才会答应太后不再同自己纠缠的事。可即便知道,亲耳听见她说放弃的话语时,还是不免有些难过。
鸳鸯且知情比金坚,为什么他们之间就是做不到。
云妨出宫前,没等皇后传话,主动就去求见了。
皇后也并不惊讶她怎会突然前来,只是将四皇子哄睡后,由奶娘抱了下去。
“云妨今日怎还有特地过来了。本宫正想去你府中请呢。”皇后乏乏往榻上一坐,招了招手示意云妨上前。
“我心里记挂娘娘得紧,今日太后召见,顺道便来给娘娘请安了。”云妨在皇后身畔落座,见她起色不大好,遂问:“娘娘新近似乎有些憔悴了,可是夜里睡得不踏实?”
皇后见她发现了,也没打算隐瞒,一手撑了额前,乏乏的歪了脑子,叹一声道:“四皇子如今养在我跟前,他夜里时常惊醒,不得安眠。本宫跟着,又睡过几个好觉。”
云妨没有生养过,自然不知道教养孩子的辛苦劳碌,只得略略劝道:“娘娘白日照顾皇子已经够辛苦了,夜里便由奶娘哄睡便是,怎又还亲自起夜呢。”
皇后慨叹一声:“本宫倒也想,但既然要过来了,就得好好养着不是。再说,有几日皇上宿在这,本宫更不好让旁人去做了。”
“娘娘为了皇上皇子,当真辛苦了。还请娘娘保重凤体。”云妨道。
皇后略略挥了挥手:“不过今日本宫有事要同你说。丽妃怕是挨不下去了。昨日牢头来报,说丽妃已经伤重,进不得食了。本宫寻思着,她大限也将至了吧。”
云妨身形一怔,没想到这么快,丽妃也要香消玉殒了。“那,她可道出什么来了?”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皇后微微闭眼,看上去已然很是疲乏了,“若有些什么,本宫何须如此忧心。派去打探的人回来皆是一句话,什么也没说,除了哭喊和求饶,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本宫看她是宁死也不肯吐露半句了。当真是个倔性子。”
云妨的心也跟着拧了起来,若丽妃死了,一切就都死无对证,就算找出铁证也无用。
眼下,一定要趁着丽妃还有口气,给白瑾妍推去致命的一击。
“娘娘,白家如今握着部分兵权,进宫前我还听说,镇南大将军近日与白家走往十分密切。娘娘,若不借着丽妃的口打压白瑾妍,恐怕日后,一切都难了。”
皇后依旧撑着脑袋,好像多思考一些都耗尽力气一样,语气也充满疲惫:“本宫又怎会不知。前几日本宫娘家的兄长进宫请安,三言两语都不离此事。从前皇上还重用本宫兄长,可现下,似乎种种都被白家取代了。罢了,本宫已是这天下女人之尊,还求什么,只要好好养大四皇子,受皇上宠爱,便都知足了。”
云妨心中只觉她妇人之仁。纵使眼前荣耀无极,但难保日后依旧富贵过人。
许多事,都在朝夕只见,千变万化。她从前不知,现下却领悟得透彻了。
她正了正面色,对皇后道:“娘娘虽言极是。但殊不知白安父女手段之毒辣。可他日,若白家取代了国舅,娘娘一人在宫中,便是孤立无援。容云妨道一句大逆之言,您能否保证,皇上对娘娘的宠爱,用不衰退?”
皇后赫然睁开双眸,戾色眸光似无数把利剑扫向云妨。“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聪明的人,深知忠言逆耳,不可不信。
云妨顿了顿,也坚信皇后不会因为她的实话而怪罪:“不知娘娘可听闻过,前朝有一文帝之母被逼宫一事?”
皇后不解的咦了一声:“文帝?那已是百年前的事,本宫又怎会得知。”
“云妨也是幼时碰巧在一本国志上读到。上书文帝的生母凤妤皇后历来温柔娴婉,是惠帝的贤内助,帝后二人也向来恩爱有加,羡煞后宫。但尽管如此,惠帝驾崩后,奸臣姚舒手握重权,把持朝政,本应由文帝继位,却谎称惠帝有旨,要凤妤皇后殉葬,文帝方能继位。凤妤皇后自知此乃谎报,可是奈何此时宫中只有她们母子零丁二人。母家本是当朝重权之族,可奈何惠帝未死前就听信奸臣谗言,变相削了权,以致凤妤皇后一位孀妇只得独自面对。亲儿登基之日便是她仙去之时。娘娘,您难道还不明白云妨所言之意么?”
皇后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眼中的戾色更甚:“云妨,本宫知道你同白家向来不对付,可是又与本宫何干?”
“娘娘曾说此后咱们便是一根藤上的蚂蚱。娘娘,此次丽妃之子被下毒一时,不也明显是冲着您来的么?您心里明白,若当日皇上若认定那名宫女所言是真,后果又当如何?云妨纵然仇恨白家,可娘娘即使恪守深宫,又何曾逃脱过这些阴谋之争?”
云妨说得振振有词,皇后本想出言辩驳,但又觉她所言句句是理。
“本宫不是凤妤皇后,皇上也不是惠帝!不会有那一日的,不会!”皇后似乎有些歇斯底里,她在极力推翻云妨的说法,可是不管她再怎么费力,都显得很苍白。
“娘娘自然不是凤妤皇后,凤妤皇后还为惠帝诞育了皇子,可是娘娘您呢?四皇子即便眼下唤您一声嫡母,母后,可他日待他成长,好事者道出他生母之死的真相后,又是何种后果?娘娘当真要等到四面楚歌的那一日,才幡然醒悟么?!可是迟了,太迟了!”
云妨也不敢示弱,句句真话都那样大不敬。
皇后一拍榻上的木桌,低吼道:“够了!本宫不会落魄到那一日的!休得这般无礼!本宫是皇后,至高无上的皇后!”
她终于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强调自己的至尊之位。
她也是第一次直接对云妨发火。她从来都知道,听云妨的绝不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