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柔从内阁出来，看到孙氏殷勤的跟在两个女子身旁笑逐颜开，她暗暗咦了一声，叫来一个小工轻声问道：“那是什么人？”
小工说：“是夫人在门外迎的两位客人，看上去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云柔点了点头，遣退了那小工径自走到孙氏身旁，伸手轻轻扯了孙氏衣角，孙氏回过脸来，喜不自胜的模样瞬间印刻在脸上。
好像已经有五百两入了账似的。
“云柔啊，你比较懂这些，来，你同这位小姐说。”孙氏笑着将云柔拽到近前。
白瑾妍闻声转过头来，一双细长的眼细细睨了云柔几眼，“这位是。”
云柔只觉这女子眼熟，却想不起她是谁，自己又是在哪见过，只好笑着应道：“这间分号由我跟我娘打理。”
白瑾妍会意，偏了头去继续挑着布料，却轻笑一声，“这么说，也是姜家的千金咯。”
站在一旁的母女二人相视一眼，“您是，哪家的小姐呀？”
孙氏梗着后颈问道。
白瑾妍不吭声，身旁的丫鬟小玲却道：“我家小姐是故去的瑾妃娘娘亲妹。”
云柔禁不住脱口惊呼：“您是白大人的女儿？”
孙氏立时掩了笑，手不自觉的捂上嘴角。她们都曾耳闻，时下京城中的白家乃后起之秀，大有超越姜家，成为四大家之首的势头。
果然是显赫之家的女儿，又恰好是姜家的对头。这下可好，生意做是不做？
母女二人的神情从殷勤变成了尴尬。
白瑾妍仍然巧笑艳艳冲她们做礼：“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孙氏讷讷，沉了神情支吾道：“白，白小姐，您自个儿，不也有一家绸缎庄么，怎么，怎么还上我们这儿来呢？”
白瑾妍笑意更甚：“夫人言笑了，也只是开了玩耍的，姜家的布庄闻名京城，我那小生意，又怎能同大家之首相比呢。”
孙氏无言以对，云柔心思转了几轮，拉过孙氏，悄声凑向她耳边道：“娘，这白小姐看着也非恶人，更不像是特意来找茬儿的，说不定她能助咱们一臂之力呢？”
孙氏却好似有些介怀：“成不成啊，她可是咱们姜家死对头啊。”
“哎呀娘，您糊涂了？姜家掌权的是大伯，同咱们有什么关系啊？要对那也是对大伯一家。咱们自己过自己的，哪来的讲究？”
孙氏转念一想，好似确是这么个理。于是心防一垮，重拾笑脸又拥上去对白瑾妍更热情了。
“向来听闻姜家布庄都是一位叫姜云妨的小姐在打理，她深谙锦绸之道，好像很多人都是冲着她去的呢。”
白瑾妍一边挑着布匹装作随口说说道了出来。
云柔掩嘴一笑，眼中戾色虚掩。“这样的传闻可当真有趣，白小姐不必当真。姜家不止一位姜小姐。”
“噢？原是如此，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孙氏同云柔那迫切焦灼之色全然收入白瑾妍眼中，她虽不知其中内情，却深知这两人好似急需一笔钱。
如今的白家早已不能同日而语，莫说几百两，就是几千两，也只是挥一挥衣袖的功夫。
她略带试探道：“不瞒二位，已近年下，再过些时日便是举家同欢之日。我想要些上好的布缎做几身衣服，也为府中上下添置些，以表心意，只是不知咱们这里最少要多少才能订呢？”
孙氏讪讪笑问：“白小姐说的是价钱？”
“正是。”
中了吓坏，这不就是母女俩等的转机么。
“白小姐，咱们这里，挑够五百两的布匹方可订货。”
白瑾妍心中冷笑，果然是缺钱的货色。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笑意浅浅，伸手朝向小玲，小玲立刻递上一包银两。
“这里是一百两，今日出门不便带太多，一会儿回去，我就让丫鬟把剩余的钱送来，也烦请夫人小姐替我将店中上好的布匹，挑够五百两的量，我明日来取。可好？”
孙氏和云柔目露感激，点头如捣蒜。
白瑾妍心满意足的出了分号，笑了太久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面无表情。
“一会儿你回府取了银子送过来。顺道看看能打探出些什么来。”
“是，小姐。”
孙氏和云柔二人忽然间仿若重生了一般，面上再也不见那寥寥愁云。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云妨耳朵里。
“二房管的分号，忽然进账五百两银。”
云妨正在桌前翻着书册，难得有一日，她能静下心来读读史书圣贤。忽的听了玉环来报。她不由蹙眉，放下书册，神色凝重。
“怎会这般突然？”眼下还剩一二日，却突然来了这般转机。她不得不疑。
“玉环不清楚，是方才苏掌事儿的着人来报，说是昨日各分号呈上的账面，独二房打理的那一间有个五百两进账。”
玉环低垂脑袋，情绪不算高涨，她知道，这不是个什么令人欢呼的好消息。
奇怪，分号是新开的，谁会豪花那么多钱在一个名气远不如其他分号的店里，若说是冲着姜家的招牌来……
或许真的是冲着姜家来的，更确切说，是冲着她来的。
“玉环，你传话下去，让苏掌事儿的找人打听打听，这是做的哪家的生意。事不宜迟。”
“是。”玉环颔首领了命，便匆匆退了下去。
要再看书的心思也已被毁了个一干二净。她抬步踱向窗前，雪过风来，寒意更甚过从前。化了雪的树枝好似更粗壮。两只缱绻的鸟儿无畏寒意，于枝干上浓情蜜意，让人不忍打扰。
不由自主就瞧得出了神。
第二日天光。云妨起身梳洗时，便听玉环来回了消息。
“小姐，苏掌事儿天没亮就来回了话。说那五百两辗转探到消息，是白家。”
云妨身形一怔。听到那个名字，犹如晴天里忽降的雷雨。本以为躲过一劫又一劫，终于能静下来好好活完这一生。
但，没人愿意放过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