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悻悻撇了撇嘴，道了声知错，便不敢再多言语。
这一日，云妨也起了个大早，或者说，她压根就没睡。
天好像越发的冷了，一日比一日更冻。其实皇后压根不必留她，玉华宫的事，除了灵堂的安设，好像也没旁的什么了。
可她也总需做做样子。来到玉华宫，正殿上方飘荡着白花花的灵幡，像孤野鬼魅在无声的召唤。
诡异静谧。
云妨绕过正殿，不由自主逛到了烧毁的偏殿里。只半日的功夫，这里已然成了一堆废墟。
那些书情画意的情境，也都随着一场大火而烟消雾散。白瑾柔的灵魂，似乎也随着这里的毁灭而毁灭了。
她正欲转身离开这伤怀之地，却在视线垂下时，扫到废墟中的一样东西，先是凝了几秒，忽然瞪大了双眼向那处走去。
一个四方漆黑的物什下，压着一角未烧尽的卷轴。她将那物什拂开，一半截儿黑黄黑黄的纸片儿露了出来，上头写了个残缺的“鸳”。
她皱紧了眉头，瞧了半晌，终认定，那烧毁的原物，应当是她昨日从这房中出来时，递与皇后的那副字。
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被烧毁了？当时，皇后明明收下了呀。
难道，这把火真的不是白瑾妍所为。
她正捏着那张黑黄的纸发愣，陈景州正好走了过来，瞧见她对着一片烧毁的房子发呆，也是一愣。
“云妨，你怎么在这儿？”
云妨抖擞，将那纸片匆忙收入袖口，转身冲陈景州做礼，“请侯爷的安。侯爷怎么也到这来了。”
陈景州看着她神情郁郁，有些生忧，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很关心眼前这女子，她的好与不好，都能左右他的心情。
“表哥要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没想到你先过来了。这里多冷，你快回去。”陈景州干脆将自个儿身上披的灰色银狐披风褪下，覆在她身上，自己说话都能哈出气来。
云妨赶紧躲开，要是让旁人看见，不知道要闹什么闲话。她原以为陈景州会问她发现了什么，却没想到，只是担心她冷？
“多谢侯爷关怀，你也穿得如此单薄，小心被冻着，我要去给皇后请安了，先告辞。”
她言语间皆是匆匆之意，陈景州一头雾水看着已然离去的她，不知道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云妨本不必管这闲事，不管是谁纵火，同她也没什么很大干系。不过，若是白瑾妍所为，那她至少还能借此打压她的士气，可若不是，她心跳突突加快，若不是，那她的胜算就更大。
来到皇后的凤鸣宫，近前的公公已经进去通禀了，她在殿前静候，手心竟已渗出层层细汗，风吹来，带过冰凉的寒意。
“姜小姐，皇后娘娘唤您进去。”公公瓮声瓮气道。
云妨道了声谢，便随公公进去了。
皇后正坐在内阁的榻上喝着甜腻的补品，见了云妨来，朝她挥挥手，喜笑颜开。
“快来本宫身边坐下。昨夜没睡好罢？”皇后将那补药往一旁推了推，唤来宫女，“给姜小姐沏碗安神的参茶来。”
那宫女领命退下。
云妨颔首道：“谢皇后娘娘关怀，云妨昨日睡得挺好。倒是娘娘，昨夜恐怕也被叨扰了吧。”
说起昨夜，皇后嘴边就不由得含起笑意：“昨夜本宫睡得很好。是这三年多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不问梦里是何人，只要心里那个人安安稳稳躺在身边，就是万幸之事。
云妨自然笑得皇后的喜来自何处。她抿了口宫女递上的参茶，笑言：“恭喜娘娘守得云开见月明。皇上到底是看重您的。”
皇后笑得愈加欢愉：“那也是多得你，否则本宫恐怕还要再熬下去。”
既然说到这，云妨略敛了笑意，“皇后娘娘谬赞，都是娘娘好福气罢了。不过，”她扫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宫女们，皇后会意，遣退了宫人，云妨才又继续道，“娘娘本不必太忌讳，瑾妃左右不过一个名号罢了，娘娘又何苦再多此一举呢。”
皇后双眸微怔，瞧着云妨不紧不慢从袖中掏出的那张纸片，脸上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本宫重得恩宠实属不易，又怎会被一个死人操控！”
云妨不解：“娘娘也道是个死人而已，又何须如此急着斩草除根。”
“本宫自是感激瑾妃，要不是她，本宫也难以翻身，想想，她倒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皇上不是爱她的诗情画意么，本宫自然也能。”
皇后雍容华贵的面容上，一派行云流水的淡然，好似也根本不怵云妨知道了真相，她既然敢做，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退路。
云妨浅笑，她佩服皇后果然深藏不露。这般隐秘的心思，若在以前，她必不会相信是皇后所为。
“那敢问娘娘，那幅字画此刻又在何处？难道您不怕皇上起疑心么？”
皇后嗤笑一声，却对着殿外，道：“来人，去取了本宫寝殿里的那副字来。”
又对云妨笑了笑，和缓道：“云妨，你也别忘了，本宫之前，同瑾妃处境差不离多少。不过只是身份不同罢了。三年多来，多少个日夜是我一人独守空房？若论瑾妃那一套，本宫又怎会比她差去。”
宫人很快便捧了那幅字来，唰一声轻轻摊开，云妨登时惊诧，仿佛就是昨日看到的那一幅，简直一模一样，一撇一捺，一勾一顿，力度和笔锋都掌握得极好。
“娘娘，这……”
皇后满意的看着云妨的反应，似乎就在自己预料之中，她优雅的挥了挥手，遣了宫人，薄唇含笑轻启：“这是昨日本宫将你的字画带回时，特意描撰的。可还相似？”
云妨也笑，“娘娘才华过人，自然在瑾妃之上。”
“昨日本宫写完，就差人给皇上送了句话去。结果刚入夜，皇上就来了。本宫感慨，若是早一些知道这样的法子好使，何苦又要空等这么多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