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柔执了墨笔,平铺一席宣纸,眉眼婉转,轻瞧皇上一眼,低头挥动笔墨。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
萧音从后握住白瑾柔的手和笔,白瑾柔身子微颤,略惊诧,偏头看向萧音,那张脸如此近,龙涎香的气息浓郁。
萧音莞尔,眼中浓情四溢。白瑾柔浅笑,又回首看向桌前黑白墨间。
二人同书最后一句。
只羡鸳鸯不羡仙。
“柔儿今日的笔墨,怎生透了一股硬气,平日你的字,正如你的人一般惹人怜惜。你的手,又为何泛凉,是在怨朕,冷落了你么。”
萧音握着白瑾柔的手,却褪了她手中的笔。贴近了她的面颊,字字句句呼出热气,扰得她酥痒难耐。
白瑾柔眸中森然,却还是要装作十分享受的模样,低眉浅笑,顾盼生辉:“皇上不来,嫔妾也唯有对月形单,却怨不得,怪不得。您说,我是不是只有羡慕那鸳鸯鸟儿的份了?”
这娇嗔说得萧音十分满意,他听腻了那些庸俗的撒娇,忽然觉得,在白瑾柔这里,他找到了最初心动的感觉。
他一把将她翻转过身来,炽热的眸子,灼伤了她的眼。
一吻落下,无限深情款款:“那好罢,朕便不负你的形单。”
暗红帷帐散落,落了一地凋零的繁花。
夜卷乌云戏雨。情迷的汗湿了谁的心。
萧音细喘着,将白瑾柔揽入怀中。仿若许久,都没有这样畅快淋漓过了。
“柔儿,朕没想到,你原也有如此衷情,你真是白家的一个例外。”他手指缠绕着她长长的秀发,眼中光彩睨着帐顶描绘的纹路。
白瑾柔趴在他胸前,两个余热未消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
“爹爹,最疼嫔妾。”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的讽刺。
萧音嘴角一咧,胸口缓缓起伏:“如你这般才情,谁人不疼惜。”
她双眸忽然泛空,可自己珍惜了十几年的亲人,到了,只是因为她没了价值,竟无情抛弃。
心中忽然冷笑。从此荣辱存亡,都与白家无关了是么,那好,那便要你们亲眼看着,再尝尽一生悔恨的滋味。
“皇上,您说,千年后,我们还会再见么?”
他轻笑,“自然会,朕是天子,许的诺,自然会允现。睡吧。”
她却不想。参有杂质的情,本就不再完满,又何苦再相互牵绊。
第二日一早,奴才们就在门口叫起了。
白瑾柔没那赖床的习惯,也跟着萧音起来梳妆,替他着了朝衣。萧音眼含柔色,道:“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昨夜也乏得紧。朕下了朝再来看你就是。”
她浅笑婉拒:“皇上忙于朝事,不必理会嫔妾,只要心中有嫔妾一席之地,嫔妾也知足了。”
萧音脸色一寒,本张开的双臂往她腰间一揽,将那柔弱身躯贴近自己胸口,“这说的什么话,朕给的,难道还不够?”
她娇媚轻轻推开,“皇上,嫔妾意在知足,您瞧您,想到哪里去了。”
他嘴角斜斜勾起,坏笑起来。
朝堂上,众臣皆惊诧于今日龙座上的王者,不时抿嘴低笑,心情也好似十分不错,许多不敢上奏的折子,他却都出乎意料的准奏。
萧容瞧在眼里,也是疑惑万分。
下了朝,他照例留下,同皇上一同入了偏殿。
“皇兄今日,有些不似寻常啊,可是得了什么好事?”萧容往座下一坐,笑眼望着上首的萧音,道。
萧音自己都不知道此时嘴角还笑意盈盈,只不停回味着昨夜与白瑾柔的巫山夜雨,心中满是畅意。
听得萧容如此询问,竟错愕的咦了一声,“朕,看上去很不寻常么?”
萧容莞尔,庄重的点点头:“是,皇兄今日笑得如春风十里的花榭,竟不自知?”
“噢,无甚,不过是,昨晚眠得比往常好些罢了。”萧音收了收笑,原想说只因得了一佳人,忽然想到,这个三弟不大瞧得上白家,话到喉咙,想想也算了。
他顿了顿,又问萧容:“你近日可有何风闻?”
萧容摇头,见萧音今日心情如此好,他决定,要冒险再为自己再求一回。
“皇兄,赐婚的事,您是否想好了。”
萧音沉了面,“你还是执意要娶姜云妨?”
“是。”萧容未有迟疑,答得爽快。
“待边界的事处理妥善,再说吧。”
萧容心头微怔,若待往时,他早就严词回绝,果真是今日心情好,竟还给他留了一些余地。
萧容也未有再坚持,只拱手道:“那臣弟先谢过皇兄圣恩。”
快近年末,姜桓与王氏得见女儿平安回来,自是小叙了一宿,衷肠热泪也已流尽,算是能过个团圆年了。
云妨也想着许久未进宫给太后请安,且害得萧容也负了伤,自觉有愧,着了厚衣,早早便入了宫。
长街的门正好顺着北风,一路呼啸,汤婆子再烫都觉得冻手了,可就是这样的天寒地冻,硬是怄不出一场雪来。
真是奇怪。
往时觉得这长街也不过如此距离,竟日逆风而行,却觉如跋山涉水般遥远。风大,迷了她的眼,本该在第二个宫门拐进去通往荣庆宫的,却因为双眸被吹得干涩,错入了第一个宫门,进了后宫。
萧容和萧音谈得差不多了,正欲起身告退,去往太后宫中请安时,张公公竟一脸慌色的垂首走了进来,扑通就往萧音跟前一跪:“皇上,不好了,玉华宫的瑾嫔落水了!就在太清池!”
张公公声色颤抖,就在今朝,萧音还嘱咐他,送些珍宝赏赐过去以表荣宠,可这赏赐刚送到,就传来这噩耗,他自然怕自己迁怒圣意,不得不慌了手脚。
萧音面色骤然乌黑,“什么!还不快救人!带朕去看看!”
说着,也不管萧容在场,跟着张公公就疾步而去。萧容心中有些疑惑,也拔腿跟上,他暗忖,该不会是白家那个大女儿吧,可是,皇上又怎会忽然如此紧张起她的性命,那模样,不像是只为了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