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大夫一脸错愕:“嗳,嗳,这位爷,我我,我那还有事儿呢!”
可萧容只顾为云妨掖着被角,并不再理会。
李峰知道这殿下的脾气,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他拽住申大夫胳膊,道:“走吧神医,咱们且不会亏待您的。”
申大夫还欲再辩,却始终不够李峰这等粗人的力气大,被拖拽着去了另一间房。
陈景州依旧没动,眸子且深且愣的瞧着。
萧容自然觉着有些不自在了,回身看向李峰,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李峰去看着那大夫,你就去守着那奸细。”
陈景州这才回转过神来,垂眼舔了舔干涸的唇角,讷讷道:“表,表哥,她会好起来么。”
萧容眸子一动:“你说什么?我又不是大夫,哪有那十全十美的把握。”说罢,思绪一转,又朝他走近一步,问:“你,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这几日,我瞧着你奇奇怪怪的,不似当初。”
陈景州恍然抬头,看向萧容,双眸漾出些微心虚的光,可他自己却不觉得。“没,没什么,我只是,只是良心难安。她,落得这步田地,也都怪我。”他略略低下头去,声音也渐渐小了。
萧容抬眉,视线不离他前额:“哦?当真只是良心难安?”
陈景州点点头,他又怎能说出实话来。要是真的说了,从此这大荀恐怕也难有他一席之地。
萧容睨他半晌,终浅笑:“那以后做事就小心着点儿,还有,把我的令牌拿来吧。”
他缓缓伸出手。陈景州怔怔,也只得悻悻掏出令牌,踌躇递给他。
“我既已回来了,先前交代你的事情,也不必麻烦你了。只要此次安全将那奸细带回去,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他日我定会奏禀皇兄,赏你良田百亩,以效慰你一片忠心。”
此话已然说得很明显。就算陈景州不表明心迹,那萧容双眼是何等毒辣,怎又可能看不出他稚嫩的那些情怀。
“表哥原也不必如此心急。从小便玩在一处,为人如何,你还不了解么。呵。”他凉凉一笑,笑自己可悲的空洞。
“我自是了解你,所以才会再临行前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你。不过。我也没有要问罪于你的意思,别平白想多了。”
陈景州微抿双唇,须臾,也未有离去的意思,却只道:“方才申大夫说城门入了夜就会关闭,要是咱们明晚之前赶不到城门,可怎么办。”
萧容先前的心思倒没怎么往这处想,眼下听他这么一提,倒也入了心去,偏头看了看云妨,觉着她需要好生休养,于是携了陈景州出了厢房
“你出城前,可听到什么风声?”萧容低声问。
他着实有些怀疑,怎么忽然间城里竟下了这样的旨意,而他一路来也未可知,就算在军营里,也没听到任何风吹草动。
陈景州微微拧眉,摇了摇头,道:“无,就是镇南大将军护送灾银南下?再就是表哥你出宫去边疆的事,旁的,也无甚可探究的了。”
萧容眉间拧得更紧:“若不是皇兄正儿八经的下旨,为何只是这般如小道消息似的传开,并未有什么动静。”他想了想,“护城的兵,眼下是谁在管?”
陈景州依旧摇头,但猛然灵光一现,“我出门前,皇帝表格并未明旨,可有一日我去给姑母请安时,听得她同刘嬷嬷闲聊,道白安白家的大女儿被皇帝表哥纳入了后宫,于是对于白家,皇帝表哥是有意提拔。”
萧容眸中一痛:“此话当真?”
“绝对当真,现下恐怕那白小姐已经是宠冠后宫的角儿了呢。”陈景州说得清然,并未发现萧容眉间拧出的冰霜如此瘆人。
出发前,他并没听说这个消息,也没有从皇帝萧音那里听出什么意思来,却为何在自己离城后,忽然就动了这个心思。
且,两人并未怎么见过面,郎情妾意一说必然不存在了,那么唯一能解释的就是皇帝为了笼络白家,才出此下策。
白家,怎么突然就崛起了。
“那姜家呢?可有什么动向”萧容又问,从他语气里,陈景州听出此事不妙。
他怔怔回忆了一遍,老老实实全倒出来:“我们离开前,除了云妨在宫外被掳走外,姜家好似没什么大动静,不过,两日后我们就已经动身来寻你了,之后的事,我也不晓得了。”
萧容面色越发难看,陈景州瞧得都不敢多言了。
“你且去打听打听,看看近来皇城内,有何大事发生。”
陈景州应下,还想再说什么,硬生生压下,转身就出去了。
萧容仍坐在桌前,屈指顶在额前,此生难历的,究竟是什么劫。
盏茶功夫,他缓缓起身走入内室,云妨依旧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唇间却恢复了点点红润。
他不住的在心底祈祷,祈祷那申大夫不是个浪得虚名的赤脚郎中便是。
她额前冒出粒粒细汗,却也不似先前那般疼痛难忍,此刻的面容,好似安详沉浸许多。
萧容扯了袖口,一点一点替她拭去那些湿热。
从前她也曾病过,他也曾如此守在她床前三日三夜未合过眼。
往事若从头再来,一桩桩一件件,如落下诛仙台的凡人,身经百劫,魂飞魄也散去。
他倒不愿了。一直以来的努力,为的就是同眼前这抹绯色相厮相守。可现在,好像连老天都不助他。
夜色已黑透了,云妨看似有些好转,但仍未醒来。
萧容继续衣带不解的守在一旁。
待夜再深些,门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萧容揉了揉脑子,走到门前,低声问:“谁。”
门外来者答:“表哥,是我。”
萧容想了想,莫不是他打探到什么消息来了。于是拉开门欠身让他进了外室。
亲自斟了盏茶递过去,道:“怎么,夜半而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陈景州收起手中折扇,往腰间侃侃一插,道:“依表哥言,我方才去探了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