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妨在他怀里,泪如雨下。
自己坚持了许久的硬气,终于在他面前化为一缕青烟消散殆尽。
随着凉透的泪迫不及待的夺眶而出。
萧容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紧紧抱着他,一刻也不敢再松手。他已经怕了,彻底怕了。
“好好好,你若心里头难受得紧,尽管哭罢。这里只有我一人,以后也只有我一人,陪你护你。今日,前日,那些噩梦从此都不会再纠缠你。哭罢哭罢。眼泪流尽就好了。”
他明亮的双眸似遮上一层灰纱,正如云妨此刻心头那片散也散不去的乌云。
秋阴不散霜飞老,寥寥长风,似这般芳华付与断垣。
萧容轻轻抱起云妨,她不再挣扎,似一滩软沙,斜斜挂在他胸前。
眼中萧瑟如寒风春尽。心中愤意更起。莫不是因为自己逆了天命,才偏生得这般苦果?可天命是什么,是姜家。还是萧容?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却道无道无情思。
回到营帐,萧容瞳中冷意依旧为散,小兵们瞧见也不敢多言其他。
他将云妨抱回营帐,轻轻放在床上,吩咐人要了厚厚的毡子来,可云妨却拽紧了萧容披在她身上那件袍子睡了过去。
确切的说,是因为劳碌和惊吓过度,已然昏迷。
萧容叹了口气,又不愿让别人来瞧她,只得叫了军医守在营帐外,自己在里面,一遍一遍的问着。
“她现在睡过去了。”他隔着帘子,看向床上的云妨,低声说。
外头的军医想了想,“可,老夫若把不着脉象,不好对症下药啊。”
萧容蹙眉微怔,没等他的对策想出来,军医又道:“殿下不必担心,小臣只需殿下将一条细绳系到病人的脉搏上,即可。”
萧容眉头舒展开了一些,道:“那还不快些!”
军医颤颤兢兢伸手递进帘子里,他不知道里头住着的是什么人,但听说是楚王殿下一路从山上抱下来的女子,心下顿时了然,知道也是个得罪不起的主儿,于是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萧容将绳子轻轻系在云妨娇嫩的手腕上,便欠开了身子,生怕阻扰到军医号脉。风声阵阵已过几许,军医才幽幽低声道:“殿下。”
萧容赶紧走过去:“你说。”
“病人的脉象虚浮,是受了惊吓所致。且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伤口又再次撕裂开来,怕是…感染了。”
“你且说严不严重,如何严重,要怎么医治!”
他的语气已经变得沉重,但为了不吵醒云妨,只好压抑着,尽管如此,还是让军医冷不防的冒了一身冷汗。
“这…治是可治,只是…边疆楚界,不论天气还是水土,都不宜养伤啊。且,这里没有一味佘兰香入引,恐怕,很难根治。”
萧容周身渐散寒气,手握成拳,想找人发泄,但心里清楚,除了是浪费时间,也无其他用效。
“佘兰香,何处可寻。”他抑制着心中的猛兽,沉声问道。
军医怯怯的答:“佘兰香并非稀奇的药物,只是边疆地势不宜声张,京城郊外的山都有,实不是什么珍稀药材。”
萧容微睁双眸:“你的意思是,只要回京城,就可以根治?那这一路上,又该如何。”
军医答:“小臣有法子抑制伤口灌脓恶化,但也只能脱上几日,若再不根治愈合,恐怕之后……”
“本王知道了。你赶紧去配了药来。”
军医如同大赦,道了声是,赶紧离去。
萧容走近云妨身旁,那原本如春月颜华的面容,此刻苍白一片,无甚血色,看上去就像个被抽了灵魂的躯壳。
到底也是自己没保护好她。他垂了垂眼睑,心中满是愧疚。
“萧……”
一声低低的声音唤起,若不是营帐外的风儿有了片刻停歇,他恐怕还听不清这低低梦呓。大步走上前去,云妨双眼紧闭,没有醒来。
“容……”
又是一声低语,他终听了个仔细。
此情惆怅难寄怀,他心中颇有触动,缓缓坐在床边,执起那布着零星伤痕的玉手,真想替她受了这些罪。多苦多痛都好。
“我在这儿。你安心睡。”他的声音很低,低到连尘埃里的细虫都听不到。
她依旧没有醒来,额前却开始散发丝丝细汗,触手的滚烫令萧容的心惊又多一分。
他快步走出营帐,叫来附近的小兵:“把军医叫来!”
待军医到时,已经做好了草药包,他从外面递进来:“殿下,这个敷在伤口上,可缓解一时。每三个时辰换一次。”
萧容接过,但未让他走,“她现在发热,还一直说梦话,是怎么回事!可有大碍?!”
军医想了想又道:“噢这个无妨,不过是受了强烈的惊吓导致的,待虚汗发出来就好了,只是这段期间不得受风,否则就要演变成风寒了。”
萧容叹息一声:“好了本王知道了,继续下去制药罢。”
他回身手捧药包,却纠结该如何下手。
虽说上一世二人已行夫妻之礼,也圆了房,可这一世,于情于理,都还需避讳着。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伤再严重下去。
咬咬牙,低声道了句:“云妨,我现在为你上药。不必担心,我以后你也是要成为我妻子的,想来,也无甚忌讳了。”
说着,他尴尬的乱了乱视线,喉咙忽然一阵干涸。
指尖触到柔软的衣带时,忍不住抖了抖,世上或许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如此踌躇和紧张,若有,那么就是此刻。
他又握拳收回手,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废物!都把她害成这样了,还不赎罪?!
这样想想,好似下手又有些心安理得了。
他手指颤颤,解下了她的衣带,又将她的衣领拂开,只余粉色绣花肚兜将娇羞遮掩。
可那一瞬,他眼里除了那身上红肿的伤口,再也无瑕顾及其它。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糟糕成这样……
上药的手都开始慌不择路了,生怕用力一点点,都能伤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