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甩开她,道:“世间何为善,何为恶?善可有善报?恶便真的有恶报么?”
夏云依被她这一甩摔倒在地,刚想质问她为何用这样大的力气,却见刚刚站立之处赫然插着两柄闪着蓝光的飞刀。
红叶再次救了她,用属于她自已的方式。
忽然,阴暗角落处传来打斗声,隐约听见凌风的声音,夏云依暗骂,这厮,还说护她周全,现在才来,今儿若不是红叶在,她都死了两回了。
红叶见凌风出现,急忙闪回了寝居。
凌风制服暗刀伤人的杀手后冲到夏云依身边,问她可有事。
夏云依将他好一番奚落,却也未说出红叶的身份,只让他做好自已的护卫工作,别四处乱逛,害她差些丢了性命。
这一夜收获不小,凌风逮着五个杀手,个个身手不凡,可把凌风这厮累了个够呛。
一大早夏云依便被管家领到前厅,理由是她昨儿砌的茶不错,王爷较为欣赏,让她以后便留在王爷身边伺候,做个贴身丫头。
天天跟这样的腹黑主子在一起,她想想就郁闷,觉着自已随时都在被算计着。
收拾东西离开洗衣院时,红叶将她拉到一边,问“你没向凌风告发我?”
“我为什么要告发你?就因为你昨儿扔出去一块桂花糕,而今天早上管家说死了一条狗,似是中毒。”
“你怎么知道桂花糕里有毒?你又怎么看穿我的身份?”
“你伪装的很好,只可惜,因为我们待在这儿都有自已的目的,自然不能以平常人之心看世界,凡事都需谨慎,我防的不止是你,是所有人。”
红叶眼里闪着复杂的神彩:“可你为什么不告发我?”
“冤有头,债有主,我想你也是被逼无奈,再者说,你并没有伤害我,反而救了我性命,我为何要告发你,关于你的故事,我很好奇”
夏云依见她不语,又道:“待你愿说时再与我说,我会交待管家,若是你找我,与他说声便是,保重。”
望着渐行渐远的夏云依,红叶原本冰冷的眸子蒙上一丝暖意。
夏云依翘着二郎腿舒服的窝在红木椅中,饮着刚刚她砌好的茶,极苦涩,眼见着凌风和王爷纷纷对茶盏皱眉头,她高兴极了。
凌风放下茶盏,对这没规没距的丫头嚷道:“夏云依,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的连壶茶都砌不好?”
夏云依放下茶盏,伸了个小懒腰,笑道:“我说凌大侠,谁规定姑娘家就一定要会砌茶?再说了,我从没说过自已会,是你们硬逼我做这份差事,可不能怨我。”
她这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嘴型也极美,多看她几眼,其实也算不上极丑,反而越看越顺眼。
两个男人均被她这一笑晃了神。
西门昭很快便清醒过来,暗道这是怎么了?他甩甩头,道:“凌风,那五个杀手审得怎么样?”
凌风这才回过神,道:“正要禀告此事,那五人受不得严刑,纷纷招了,确为前日来府六位大人中的五位,这是名册。”
西门昭接过扫了一眼,又道:“许大人竟然没动静?他府里可有动静?”
“据探子报,许大人当日回府便秘密与其弟商议了此事,探知确已动作,只是不知为何刺客并未出现。”
许大人?夏云依想,这许大人莫非就是红叶背后的人。
夏云依只是把玩着手里的杯盏,似乎并不打算将她所知之事说将出来。
她想,既然已经知道许大人动了手,便收到了效果,谁是刺客已不再重要,大家伙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五位大员的把柄已经拿到,他许大人想独善其身怕是很难。
红叶依旧日日洗着成堆的脏衣服,她练就一身武艺,若要出王府过些自在小日子并不是难事,可难就难在,她的弟弟还在许大人手上,若自已不在此做他内应,小弟便性命不保。
从前只是递个信什么的,现在许大人竟然让她杀人,这已经超越了她能接受的底线,可她又能如何选择?
忆起数日前夏云依离开时的眼神,那是真诚的目光,她能感觉到,夏云依她不是坏人,她不会害她,也许,她能赌一赌。
当即,她丢下一堆未洗的脏衣,寻了个由子见到管家,要求见见夏云依。
以为管家会盘问一番,却未想管家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将她带到了夏云依的住处。
一直知道王爷的贴身人都能享受不错的待遇,却也是吃了一惊。
夏云依单独住一间宽敞明亮,配置齐全的卧房,房里应有尽有,比之府里德高望重的老麽麽待遇不差分毫。
夏云依停下吃葡萄,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怎么说?你这么有把握?”红叶挑眉,她想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
夏云依看着她的眸,眸里有着各种复杂,她干脆的说:“你算不得恶人,善良才是你的本性,定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困着你,才会做下这等事,可对?”
红叶呆呆的说:“我,真的能相信你么?”
夏云依耸肩:“这便要看你自已,你的选择决定你的命运,我无权亦不想支配你的人生。”
红叶突然跪下,眼里流出小溪般清澈的泪珠,她双肩微抖,已然泣不成声。
好一株雨中梨花。
夏云依将她扶起,安慰她:“慢慢道来,若是能帮上忙,我一定竭力而为。”
红叶接过夏云依递来的手帕,擦了满脸泪珠,忆起往事,她整个人如坠冰潭。
本不愿再想起的痛苦回忆,她每日不停不歇的洗衣干活,便是不想让自已再陷入这等不堪的往事。
那一年,她十二岁,弟弟六岁,家里实在太穷,父母怕养不活他们姐弟,便忍痛将他二人送到梅花镇上的戏班,请老板收他们为徒,只求混口饭吃。
老板见二人眉目清秀,骨骼纤柔,便应了下来。
老板教她杂耍,教她唱曲,同时见她悟性高还教了她些武功。
她和弟弟都是极本份之人,老板和老板娘怜惜她姐弟二人,膝下亦无儿女,便收她二人为义子义女。
几年过后,梅花镇突遇洪灾,小镇居民个个饥不果腹衣不遮体,戏班跟本无法在那儿存活,无奈,义父领着我们一路迁移,来到了京都,眼见着京都城繁荣昌盛之景,义父大喜,言定能在此一展作为。
却谁知,戏班开张不过一个月,刚刚有了好起色之时,大祸便降临。
那天,来了一个公子哥,他一进门便瞧上了红玉姐姐,加以调戏,红玉姐姐是大美人,在戏班唱小曲,性子清高的很,又怎会对一个流氓般的公子哥委以笑颜。
他见红玉冷淡待她,便要施暴,红叶气愤不过,便与之起了冲突,结果冲进来一群打手,将戏班砸了,义父为了救下我们,拼死相护。
最后被那群臭流氓乱剑刺死。
义母见义父魂归黄泉,亦随往之。
戏班的人见老板和老板娘都已毙命,便一哄而散。她和红玉还有弟弟被抓进了一所宅子。
说到这儿,红叶抖得更猛,她浑身冰冷,似乎还未跳出当日的恐惧。
夏云依握住她的手,让她别说了。
红叶充耳未闻,原本清亮明丽的眼眸此时毫无神彩:“那个畜牲,他,他,他将我和红叶绑在床上,夜夜羞辱,红叶经受不住这般污辱,终于咬舌自尽,我也想到死,可我还有弟弟,我若死了,他怎么办?他才十岁,谁来照顾他?”
那畜牲见红叶死了,对我的兴趣也消失,便让人将红叶扔去了乱葬岗,而我,他本打算将我卖去青楼,却不知怎的,这事让他父亲耳闻。
便是许开明,这畜牲便他儿子许言宝,本以为做为一个父亲,听闻儿子此等荒唐之事时,定然要教训一番,却谁知,许开明只是瞧了我一眼,便让管家将我带至一处私宅,对儿子之行并未问责半分。
本欲待他们于我松绑之时与许开明同归于尽,却见他们押着弟弟出来。
许开明说,要的就是我这股仇恨劲,他让我潜入太子府替他做事,否则便杀我弟弟。
我在他的安排下,入太子府做了两年扫地丫头,替他做了不少事,杀了三个人,暗地挑起数次事端,我天真的以为,我这样做,他便会放过我弟弟。
可惜我错了,太子府丫鬟五年一换,我入府两年刚好赶上换丫鬟,便被谴送出府,本以为任务完成,可以换回我和弟弟的自由。
却谁知,他又让我潜入南阳王府,替他留意南阳王的举动,每月必须有一个关于南阳王结党营私,谋权窜位之类的消息传递给他,否则我弟弟的日便不会好过。
可惜我在南阳王府只是一个卑贱的洗衣丫头,连南阳王爷的面都没见过,又怎能有关于他结党营私的消息?
那天是我头一回见到王爷,本想借着送茶探听点消息传给许开明,却未想在厅里见到他,之后不久又收到他的密信,让我将你灭口。
杀人我并不是第一次,我。夏云依封住她的口,示意她不必再说。
“红叶,我都明白了,明白了,没想到,你和我一般大,却受过这样的苦,真是难为你了。”
红叶抹尽眼泪,幽幽道“报仇我自是不敢奢望,只求弟弟能够平安,我就算死也无憾。”
夏云依轻拍她仍微颤着的背,心道:“你不会死,不会,你的仇,也必须要报。”许开明父子丧尽天良之为定会遭到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