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后殿灯火通明近百人都守着一人,那帝王的倦勤斋,“御书之房”点燃着数只烛火,照着一整个房间里如同白昼。
原本是帝王之位的龙案位里,有一佝偻老人,手里拿着那支,从镇剑州进贡来的红漆描金夔凤纹管兼毫笔,在一刀宣纸前不断下笔,笔管通体朱漆地上饰以描金夔凤纹,并间饰缠枝莲纹。笔纳兼毫,以羊毫为柱,紫毫为被,呈兰花蕊式,毫颖齐健,就是皇帝都爱不释手的名笔,此刻却是被那人却是被老人,用他那张参差不齐的牙口咬住笔头,不时眉头紧皱片刻后,又继续下笔。
龙案前还站立一人,那人一身明黄服,样式为斜领袍,胸前有一只五爪金龙探爪,龙目启张神威鬼鸣。
一朝之君此刻却只能呆在桌前,恭恭敬敬。
寥寥百字间好似花了老人莫大心气,手里捏着的笔杆脱手,坦然的坐在,那张明明只有帝王才被允许坐下的龙椅上,案前人没有抬头,案上人倒是先开口道:“先生,龙虎山已斩天门。”
佝偻老人好似没有丝毫什么意外,瘫坐在龙椅上低喃道:“是龙虎赵守真,还是武当王太一。”
以学生自居的皇帝,依旧的那副恭敬样子,缓缓开口道:“武当王太一。”
佝偻老人仍旧没有意外,只不过晃悠的起身,拿起桌前的那张宣纸递给,那个在这间房里,陪了他三天三夜的南华新帝。
后者接过那张宣纸,轻瞄一眼纸上的内容,瞳孔不禁放大几分,面上哑然失色,他嘴里有句话想说出口,可屡屡在快有出口的瞬间,就被咽了回去。
皇帝对佝偻老人行了个师长礼,轻声道:“谢过先生。”随之慢步离开,可每一步都是胆战心惊。
今夜,除了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王,还有那个佝偻的不像话的老人外,没有人知道那张纸上写了什么东西,会让这个君王如此心惊。
龙虎山下青莲村有一断臂汉子,拿着一块被破布条,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条当做拐杖,歪歪扭扭的走在泥泞的小路上,脚底打滑,一个不小心滑倒在一个水洼,水洼里的积水浸入鼻腔,可那个断臂汉子在没有力气起身。
雨里有两人,一个持伞的少女,一个年纪不大不小的孩子,少女快步走到那人面前,却被小孩拉住衣角。
少女推开他的手,孩子憋憋嘴,嘴里低喃道:“又是这样。”
两人好不容易把他推出水洼里,一边清醒一边糊涂的汉子,看着漫天倾斜而下的大雨,忽然不明所以的放声大笑,带着雨都能被感染几分喜悦。
小孩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扭脸对着少女询问道:“姐姐,这个大叔疯了吧,太吓人了,我们快走吧。”
少女将伞递给小孩,蹲下腰身抓住大汉的手臂,吃力的将他一整个人背在身上,对小孩轻声道:“年儿咋们回家”
小孩目瞪口呆,只见自己从来没有笑过的姐姐,露出一个笑脸,就像是传说里的天仙下凡。
前往武当山路上有一袭红衣,踏入城镇。
镇守城门两名兵士远远的望着那道款款走来的身影看去,一直到那人到了跟前,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看痴了。
每每遇见貌美女子就一定到盘查的兵士,摇了摇脑袋不在去看那女子。
女子貌美自然赏心悦目,可这种气质的姑娘,他倒是起不来那些好琢磨的坏心思。
转念一想,原来那些文绉绉书生,常挂在嘴边说的说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真的啊。
人世间原来真的有这种女子,兵士又有些不舍的回头看向那个姑娘,可看着她的背影,才忽然发现那女子手里牵着一名小孩,那孩子一身的破旧衣服,样式像是道服,可哪有这么小的道士,也哪有牵着道士的仙子呢,兵士心里的花花肠子,不知道东拐西拐到什么无关紧要的地方,直到后面一位不长眼的人,撞到他身上,他才回神看向城门外,可一摸腰带冷汗冒到头顶。
他大叫道:“老子钱袋哪去了。”
入夜,君陌呆呆的看着满天璀璨星辰,忽然他的背被人轻轻拍动,一串糖葫芦探出。
那一袭红衣的女子,理直气壮的拿那顺来的钱袋,买了这一串糖葫芦,她递给了君陌。
后者一把抓过扔在草坪上。
墨红衣面目如常,默默背身走到树旁。
君陌独自坐在潮湿的地上。
夜空里有亿万星辰,不是每一颗都有名字,一颗星辰忽然闪动
君陌伸出小手,想要触碰那颗星辰,小小的手离星空太远,那是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的。
他回头看向那个靠树而睡的红衣女子,跑到树下捡回那一串糖葫芦,咬下一颗糖衣早就化开,只有酸涩山楂的果肉,对着星空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开始哭,一边哭,一边笑。
“师傅你看见了吗,我在这里很好。”
早就醒了的墨红衣,就这么听着,不觉心疼,只是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