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二人终于到达了灵州,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异常,或许是狸星的人还没有注意到他们。不过,冷逸轩倒甚至贴心,时常一人去摘些新鲜的野果子给她吃,二人相处甚是融洽。
他们在灵州找了间上好的客栈住下,两间房,临近挨着,一路以来一直如此。这一路上的所有店小二都能感觉得到他们是夫妻,也都很好奇,可见这二人腰间都佩着剑,一位身高八尺,玉树临风,一位艳如桃李,冷若冰霜,衣着打扮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可谁又敢多嘴问呢?
冷逸轩柔声道:“铃儿,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便去趟叶家。”
沐烟道:“好。”
二人便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沐烟想同他商量一下,想问问他对叶家的事有没有什么见解,毕竟冷家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么多年对狸星一定也有过些调查。
她走到冷逸轩的房门口,刚想要抬起手敲门,发现房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虽然很窄,但却能看到桌前坐着的冷逸轩。沐烟细细的看着,看到他神色淡然,在给右手的小臂包扎上药,伤口似乎并不严重,沐烟虽然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伤,但心里还是一惊,她忽然想到,那天她在那人手臂上留下的伤口,就是这个位置!
真的是他?
沐烟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关上房门,靠在门上,已是心绪大乱。
第二日,沐烟早早的起来了。到街上买了早点,给冷逸轩带了回去。
“逸轩,你醒了吗?”沐烟轻敲房门,怕惊扰了其他的住客。
听到屋内有人应答,片刻,房门便打开了。
“你起的好早。”冷逸轩笑着看她,眼睛里露出了些疲倦,头发也有些凌乱,显然是刚刚才起。
沐烟将早点放在桌上,冷逸轩道了声谢谢,深受便要去取,沐烟鬼使神差的一把用力握住他的手臂,冷逸轩的手微微颤了下,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沐烟反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冷逸轩抽回手臂,尴尬的道:“没什么,被咬了一口而已,真的不碍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沐烟更加的确信了,就是他!
那夜的人是他,从前的人也是他。
十二年前。
“救命啊!救命!有没有人啊!?救我……”一个小姑娘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将身子向后挪动,面前是一只狼,磨牙凿齿,目光凶狠,体型虽不是很大,但足以对付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这狼步步紧逼,眼看着下一秒它就要扑上来,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女孩的身前。
这只狼一口叼住了他横在头前的左胳膊,他右手举起早已经攥得紧紧的镰刀,一刀挥向那只发狠的狼。那只狼的身上被砍了长长的一道口子,终于松了口,坐在地上朝他们凶巴巴的长嚎一声,看那人举着镰刀的手依旧高高举过头顶,似是要再砍它一刀,它也知害怕,往后缩了缩,转身赶紧逃窜了。
那人手中的镰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右手紧紧捂住伤口,转过身来,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那女孩还惊魂未定,过了好久才回过神儿来,抬头望着面前这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道:“我……我没事……刚才……谢谢你啊……”
她费力地站起身来,男孩这才看出,她的一只脚已经崴了,他本想去搀扶她,可已经抽不出手来,女孩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用力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布,动手给他包扎伤口。
“回去一定要再上些药,伤口不要沾水,不然会更严重的!”女孩一脸严肃道。
男孩浅浅的笑了,轻声问道:“谢谢,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女孩道:“我叫沐烟,我……”她怎么好开口,说自己是偷跑出来的?“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她低下头忽然看到了男孩腰间系着的玉佩,晶莹剔透,很是好看,只是沾了些血迹,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指着它道:“你的玉佩沾了血。”
男孩低头,用衣袖仔细擦干净了上面的血迹,摸了摸她的头,道:“谢谢。”
两个人相视一笑。
后来的沐烟似乎再也没有那天这样,一直看着一个人的眼睛,开怀的笑,清澈的双眸中装满了美好的东西。
暮色将至,二人在树林中休息的差不多了,想来也该回去了。男孩转过头道:“我该回去了,你也快些回去吧,不要让家里人担心了。”
沐烟轻轻“嗯”了一声,男孩将她扶了起来。
“能走吗?”
“能,没事的!”沐烟又冲他咧嘴一笑。
“这个送给你吧,我见你,甚是喜欢……它。”他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它会保佑你,不让你受一丁点的伤害!”
一时间,沐烟都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两只手摩挲了好久。
男孩看出她犹犹豫豫,温柔的拉过她的手,将玉佩放入她的手中。
“等等!”沐烟立刻解下了发绳,也放入他的手中,“这个给你,你既送了我,我自然也要送你一样。”
男孩将那长长的红带子握在手中,看了一眼,嘴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道:“好,我走了。”
看着男孩的身影渐行渐远,沐烟突然想到自己还没问他的名字,冲着他远去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追了几步,拼命大喊道:“小公子,我们还会再见吗?”
那身影站住了,回过身点了点头,大声道:“会!”
“在想什么呢?”沐烟的思绪一下被拉了回来,道:“没什么。”
沉默了许久,见冷逸轩吃的差不多了,二人拿起佩剑,去了叶家。
叶家的大门依旧敞开着,散发着实体腐臭和血腥的气味,来来往往的人们都避的远远地,不仅仅是因为难闻,恐怕更多的是晦气。
冷逸轩小心的推开大门,二人走了进去,看见的是满地的血迹和狼藉。查看过一遍伤口,每一具尸体都是被刀剑毙命,伤口极少,却极深,看衣着打扮,地上应全部都是叶家人,也就是说,杀手的武功都不错,有一个两个的死伤者,要么被拖走了,要么,就根本全部毫发无伤的离开了。
狸星隐世这么多年,八成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练功了吧,不不不,也不尽然,狸星和鬼月在当年都是令人忌惮的门派,高手如云,个个杀人如麻。只可惜……
沐烟又想起莫宇和自己家族之间的仇恨,握着剑柄的手攥的更紧了。
将叶家里里外外搜寻一遍过后,冷逸轩面色凝重,低头思索。
沐烟道:“逸轩,有什么发现吗?”
冷逸轩将一只手展开,手心里是一撮泥土,只不过,这土是红色的。他道:“我看过了,叶家每个人的身上和鞋底都没有这种泥土,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凶手沾上的,只要找到这种土生在什么地方,就能推出狸星的人究竟从哪里来的。”
“嗯。”冷逸轩点了点头。
从叶家出来后,二人在大街上闲逛,看看能不能碰出些什么线索来。
沐烟停在一个首饰摊子前,随手拿起几个簪子比较一番,最后选出了一只红色的发簪,晶莹剔透,还坠着一颗红色的透明珠子。她举着簪子歪头问冷逸轩:“逸轩,你看这个好看吗?”
冷逸轩道:“好看,老板娘,这个我们要了,给你钱,不用找了。”他将一锭碎银递了过去。老板娘见公子价钱都不问,出手阔绰,满心欢喜道:“哎多谢公子,下次记得还来这儿给心爱的姑娘买簪子啊,我们这的发簪样式换的很勤的!”
冷逸轩点了点头,沐烟的脸倒是红了,沉吟片刻,抬头问道:“老板娘,你知道这附近哪里的土是红色的吗?”
老板娘想了想,道:“这附近可是没有,但是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出了城,再走个大概三十里路,那儿有个村子,村子后边有片林子,那里的土都是红色的!”
冷逸轩听有线索,追问道:“那村子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公子你看你问的,村子里当然住的都是村民了,都是普通老百姓。”
“多谢了。”
“没事没事,二位慢走。”
刚走出几步,冷逸轩停住了脚步,面向沐烟伸出手,道:“我帮你戴上。”
一支红色的发簪插进乌黑的头发中,冷逸轩看得愣了,沐烟见他不动,疑惑道:“怎么了逸轩?”
冷逸轩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红色真的很适合你。不如我再陪你去挑一件红色的衣服吧,比这素色的衣服会更好看。”
沐烟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素色的衣服,的确,红色才是她爱的,而素色,应该是铃儿最喜欢的吧,她有很多素色的衣服。
“好。”沐烟很开心,说不上来为什么开心,但她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情不自禁的想笑。
在铺子里,冷逸轩给她挑选了好几件红色的衣服,但沐烟并不是很喜欢,因为每一件都有她不中意的地方,在屋内走了一圈,停下了脚步。
“这件吧。”
朱红色的衣身,胸前和肩的两侧都用黑线刺着很精致的花纹,但并不花哨,腰身束着一条暗红色的腰带,带子的一头垂下来一段。
“那就这件吧,那其他的要不要……”
“不用了,就这一件吧。”
老板笑呵呵的过来取衣服,道:“好嘞,那我给您包起来。”
“穿上吧。”冷逸轩道。
沐烟点了点头。
大街上,路过之人皆纷纷回头,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这位天仙一般的女子。沐烟想来这颜色在市井之间怕是有些招摇了,眼睛一直看着地面,不曾抬头。
吃过饭后,二人依旧在大街上闲逛,明日才去寻红泥之地,反正在客栈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出来逛逛灵州的夜市。
听得一声震天的响声,沐烟赶忙抬头寻这声音的来源,只在夜空中看到一朵绽放的烟花。
沐烟自幼便住在廖无人烟的南幽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烟花,直到几朵烟花都放完了,才恋恋不舍的不再仰着头。
冷逸轩笑了笑,拉着她上了茶楼,然后一个人下楼去了。
等的沐烟喝光半吊子的茶水,冷逸轩才终于露了面。他拉着沐烟一起走到二楼的栏杆前,片刻,漫天的烟花齐齐绽放,五颜六色,映亮了半边的夜空,所有人都驻足观看,一边看一边惊呼。“好好看的烟花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烟花,这是谁点的,好大的手笔啊!”
沐烟知道,这些,都是冷逸轩为她做的。
“喜欢吗?”
“喜欢。”
沐烟刚答完话,便感到了一股温热和柔软抵在了她的唇上。对方很温柔,也很小心翼翼,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细微的呼吸。
她没有推开他。
只因为,她喜欢他。
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