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有源,树有根,一切故事的开局,还要从那小小的扬州城说起。
此时节,已经是六月十五,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烈阳高照,万里无云,炎热的空气炙烤着每一处裸露的土地,仅有的一丝凉风轻轻吹过行人脸上的汗珠,带来一丝微乎其微的凉意。
说话间,已经是辰时二刻,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商贾小贩也开始摆好摊子,贩卖些纸伞折扇,瓜果梨桃等等消暑之物,倒也卖得火热,毕竟三伏时节,这些清凉消暑之物,定然是抢手的宝贝。
那扬州城中,亦是如此。只见东西北三城坊市内,皆是人头攒动,商贾小贩叫卖之声此起彼伏,真的是热闹至极,然而,扬州城南城方向,却是稀稀拉拉的行人过路,鲜有几个小贩摆摊吆喝,看起来倒是有些冷清。
那几个小贩之中,一个胖大的汉子光着上身,不停的拿着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有些闷闷不乐起来。这天气着实是酷热难耐,热的他随手拿起面前摊上的一块西瓜大口吞吃起来,也不顾的所谓的形象,三五口便将那块西瓜啃得不成样子,然后随手扔到身后的推车下,用满是汗水和西瓜汁液的手背擦了擦嘴,不忿地嘟囔起来:
“什么鬼天气,热死俺了!俺那婆娘还说什么,这天气出来卖西瓜,定能大卖,现在这叫什么事!俺在这里也闷了一早上了,倒不见有什么人买俺的西瓜,呔,晦气!”
胖大汉子的正对面,坐的乃是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叫花,他头顶一顶漏洞草帽,手里拄着根雕花的木杆棍,倒像是那丐帮的打狗棍。他听闻那汉子的话,不禁“嘿嘿”笑了一声,然后又不紧不慢的咳了两下。
“那兄弟啊,你倒是个不通事理的蛤蟆啊。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倒也没什么,如何你也不知这事中蹊跷?”
汉子听到此话,顿觉有些可笑,要饭的奴隶有个什么见识?无非是知道哪家的泔水好吃罢了。
“老头,你倒是知道个啥啊?在这里嘀咕俺,倒是在想什么?俺正郁闷着呢,莫要烦我了!”
老叫花听到这话,不禁大笑起来,苍老的声线配上颇有底气的笑声,倒是惊到了周围的几个仅有的小贩。他望着面前的汉子,手捋短须,轻轻说道:
“您莫不是不知道这南城今日将要发生何事?”
那汉子听罢,疑惑地摇了摇头,属实,他还真不知道,这普普通通的南城,今天要发生什么事。
“笑话,我扬州城城主大喜之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你这叫花,提此事作甚?莫不是饿疯了,想要去那喜宴上讨杯喜酒,讨个喜馍,以此熬过今日的吧!”
胖大汉子旁边,一个一身土黄短衫的小贩,不屑的笑道。
老叫花摆了摆手,有些傲气的说道:“胡说什么!我说的倒是那城主大喜,却不是要去做讨吃讨喝的卑贱之事。我若是去了那里,城主是要请我老叫花做那座上宾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小贩听到这话,禁不住大笑起来,土衣小贩更是指着老叫花的方向,甩给了他几下中指,叫了一声倒好。
“你这叫花,莫不是惹了疯病?城主大喜是何等大事,请到的都是天下四方有权有势之人,你这整日与野犬争食的贱叫花,有甚么地位,还敢妄谈做那座上宾?要饭的才器,胡说什么!”
老叫花听罢,摇了摇头:“唉,俗人,俗人……我老叫花,不与你们争论。我去也。”
话音未落,老叫花举起手中的木杆棍,伸出左手手指,点在木杆棍之上,随即念了几句云里雾里的话,双目紧闭,心神陈定。
那边的小贩见到此状,以为老叫花要做些虚假的婆神之事,随即露出颇为不屑的表情,并打算再讥讽老叫花几句。
然而,还不待他开口,只见那老叫花身旁,突然刮起了一阵土黄色的旋风,眨眼之间,那旋风便托起老叫花的身体,载着老叫花飞向那城主府的方向。
众小贩见状,禁不住趴倒在地,眼神之中瞬间充满了不可名状的颜色,似是恐惧,又似是敬畏。那土衣小贩,则是直接跪倒在地,呆滞了几秒之后,看那老叫花已经离开了百丈之远,止不住惊呼道:“会施展这般仙法的,如何不是天上的神仙爷爷!神仙爷爷莫怪!小的有眼无珠,不识神仙爷爷尊体!神仙爷爷莫怪!神仙爷爷莫怪!!!”
老叫花施法离去,倒是没有顾及那几个小贩的叫喊惊呼,但也能猜个七八分,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说些什么。
想到他们这小贩商贾,定然之前不知他的这般实力,因此,才会对他这般讥讽。
老叫花倒是没有太过在意他们的讥讽,只是觉得有些可笑。他继续乘着脚下旋风,迅速驶向南城的中心位置。
那里,正是这扬州城的城主府——江王府的所在。
江王府。
这时的江王府门前,倒是有些格外热闹,与那冷冷清清的南城街巷有些格格不入。江王府门前,高悬红灯十六顶,张灯结彩,甚是热闹。门前大路上,熙熙攘攘的聚集了约摸百十号人,有的身着华服,有的身着各色长衫,他们是这南城的黎民百姓,以及一些客栈酒楼的老板掌柜。而他们聚集在这里的原因,正是今日江王府府主,也就是扬州城城主的大喜之事。
人群之中,两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摇着手中雕画书字的折扇,谈论着今日的城主大喜。
“杨掌柜,今日的大喜,可是因为城主的大少爷高中状元?”
杨掌柜闻言,笑道:“哈哈,可不是单单因为这事啊。”
“那,这城主府中,还有何等大事啊?”
“李掌柜,这你便有所不知了。城主近来鸿运当头,吉星高照,家中可谓四喜临门啊!”
李掌柜听罢,惊道:“怎地?四喜临门!还有那三喜啊?”
杨掌柜手捋短须,娓娓道来:
“这第一喜,当然是大少爷高中状元,金榜题名。李掌柜你有所不知,不只是大少爷高中状元,那城主膝下共有三子,今番科举,皆是榜上有名啊!大少爷刻苦努力,十年寒窗,方才高中状元。二少爷虽脑袋木讷,却肯用功读书,也是中了探花一名。三少爷天资聪颖,若不是因为自己高傲,用功不够,也不会只是中了区区榜眼一名,有可能还能与他大哥争夺状元之位啊!”
李掌柜听完,眼中满是敬畏和艳羡之色,连连赞叹道:“城主果然洪福齐天,三位虎子竟皆是年少英才,将那科举前三纳入府中,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只是不知,那第四喜,究竟为何?”
杨掌柜不紧不慢的摇了一下手中折扇:“第四喜嘛,更是妙不可言啊!大少爷不仅为人聪慧,更是生的格外英俊,乃是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又有着一副能谈天论地的好口才,竟是在那金銮殿上,直接引得当今圣上的三公主的芳心暗许,圣上直接将三公主赐予大少爷,还指定今日完婚呢!”
“啊呀!这这这,这可真是天仙配啊!我可听闻,这三公主美艳绝伦,面容姣好,婀娜多姿,有天上的仙女姿色,绝不是人间女子可以比拟的!大少爷能娶到这样的美人儿,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哎,是啊,只恨我没有那般才华,又加上已过不惑之年,不然,我也要去争一争那驸马之位,毕竟,天下美人儿,那个男子不想揽入怀中呢,你说是吧,李掌柜。”
“哎,嘘嘘嘘,可莫要让我家那位婆娘听见了,不然,我呀,又免不了受罪咯。”
“后悔何及啊,哈哈哈哈……”
两人这般的谈笑风生,再加上周围人群的喧闹,竟是没有注意到,人群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破衣烂衫的老叫花子。他手拄雕花长棍,信步混入人群之中,慢慢迈步,侧身靠在了江王府大门旁边的朱漆圆柱旁。
老叫花子双手抱胸,四处张望,似是在思索这什么。